1948年林洙中學畢業後,隨男友程應銓來到清華大學。程應銓在建築係任教,林洙想進先修班學習。經程應銓介紹,林洙慕名去拜訪林徽因。她一進門,就聽到裏麵傳出一陣猛烈的咳嗽聲。林徽因問林洙考大學的事,林洙說自己沒能考上,覺得數學、化學、語文還可以,最難的是英語。林徽因一聽笑了,說:“你和我們家的孩子相反,他們都怕數學,你為什麼怕英語?”她告訴林洙,英語並不可怕,接著林徽因就談起了北京的曆史,並談到了頤和園。
由於清華大學不辦先修班,林洙隻得自己進行複習,有時還去聽梁思成講的西方建築史和其他幾個教授的課。林徽因知道這些情況後,決定自己來教林洙英語,規定每周二、五下午上課。林徽因上課很嚴厲,這使林洙進步很快。林徽因的身體越來越差,冬天到了,房裏得有暖氣,因此梁思成每天給林徽因燒暖氣。那是很累的活兒,要往大爐子裏添煤,要倒爐渣,還要掌握好溫度,梁思成不敢把這活兒交給別人去幹。另外,他每天定時給林徽因打針,有肌肉注射和靜脈注射,梁思成都會。為了讓林徽因坐得舒服一些,梁思成給她放了各種各樣的靠墊和墊圈。林洙看到這些,心想,他真是個好丈夫啊!
林洙的第一次婚姻是林徽因替她操辦的。當時林洙收到父母從香港輾轉寄來的信,讓她和程應銓盡快完婚。為準備婚事,林洙打算賣掉自己的首飾。這事不知怎麼讓林徽因知道了,就對她說:“營造學社有一筆用來讚助青年學生的專款,你可以先用這筆錢,以後再還。”說著就把存折給了林洙。第二天,林洙到銀行裏去取錢時,發現上麵寫著梁思成的名字。以後林洙每次要還錢時,林徽因總是把話題岔開。此事一直到文化大革命中,林洙才搞清楚,林徽因給她錢的時候,營造學社早就停辦了,這其實就是林徽因自己的錢啊!
林徽因去世後,這位福州女子林洙便成了梁思成的續弦。林洙說:“我不是建築師,更不是文人。命運使我認識了梁思成和林徽因,從此走上建築這個行業,並且成了梁思成的第二任妻子。我與林徽因在人生的道路上幾乎錯過,是神!使我在她生命的最後年月與她相遇,目睹她的風采,她超人的才華與智慧,她高尚的品德與非凡的風度。與她短暫的相處,卻這麼深刻地印在了我的心中,它們是我記憶中的財富,這是我的幸運。”
1949年1月,北平終於迎來了和平解放。時值新年,梁思成立即召集了建築係的部分優秀師生,根據他這些年來考察得到的資料,發動大家一起收集與建築有關的文獻記載。一群人沒日沒夜地忘我地工作著,在一個月的時間內,他們竟以手工勞動的方式完成了一本厚厚的《全國重要文物建築簡目》。這本簡目,共收錄了450多個古建築,其中需要重點保護的就有將近200條。林徽因不顧重病,堅持把全書的所有條目都做了認真的審核。
1949年以後,林徽因以欣逢盛世的喜悅投入地工作,常常通宵達旦,忘了病痛。然而,那並不代表病情的好轉。在20世紀50年代,所有熟悉她的親友都知道,拜訪她的時候要帶上一個說話會刹車的人,能及時收住話頭,告辭而去,以免使她過度勞累。她的學生也總是要打聽清楚林先生睡眠怎樣,晚上開夜車了沒有,才決定要不要“打擾”她聽她講課。病臥床榻的林徽因常常是孤獨的。她當時的鄰居——錢鍾書的夫人楊絳曾記述過這樣一件事情:
“解放後,我們在清華養過一隻很聰明的貓。小貓初次上樹,不敢下來,鍾書設法把它救下。小貓下來後,用爪子輕輕軟軟地在鍾書腕上一搭,表示感謝。小貓知感,鍾書說它有靈性,特別寶貝;貓長大了,半夜和別的貓打架,鍾書特備長竹竿一根兒,倚在門口,不管多冷的天,聽見貓兒叫鬧,就急忙從熱被窩裏出來,拿著竹竿,趕出去幫自己的貓打架。和我們家那貓爭風打架的情敵之一是近鄰林徽因女士的寶貝貓,她稱為她一家人的“愛的焦點”。我常怕鍾書為貓而傷了兩家和氣,引用他自己的話說:‘打狗要看主人麵,那麼,打貓要看主婦麵了!’他笑著:‘理論總是不實踐的人製定的。’”(楊絳:《記錢鍾書》)
1949年錢鍾書、楊絳夫婦由上海到清華任教,住宅與林徽因、梁思成家毗鄰。是有這樣一段故事,楊絳隨手記下,借以說明錢鍾書的“癡氣”,惟妙惟肖又妙趣橫生,而同一件事,置之林徽因身上,人們卻難得一笑,以林徽因生命最後幾年不惜透支身體的勞碌,養貓自然不是“家庭主婦”打發時間的百無聊賴,稱之為一家人“愛的焦點”,更多的,也許隻是林徽因自己在病中的慰藉和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