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薛嶽被這個噩耗驚呆的時候,葉萬誠正被王海的死弄得暈頭轉向。
這個粗壯大漢搞不明白,死了一個新犯人怎麼把監獄搞得風聲鶴唳?
雖然昨天他就知道王海被人刺成重傷,也猜測可能會死,可他絲毫沒放在心上,在監獄裏死人的事情他已經不覺得新鮮了。到了晚上,他的心情更被幸福充滿了,躺在他那張柔軟的床上、手裏摸著索林女人一般的肌膚、腦子裏計算著這次收上來的保護費,葉萬誠度過了一個很是愜意的夜晚。
可是美妙的事情在今天早上都被打破了。先是莫名其妙地被一通搜查,接著自己又被叫到監獄長辦公室,此時聽著布佐的問話更是不知所以然。
“王海入獄以後有沒有和誰起過爭執?”布佐一臉嚴肅。
“沒有。”這一點葉萬誠很確定。
“那他入獄以後都和誰接觸過?”
“我派了兩個人管他要保護費,別人都沒接觸。”
“這兩個人是誰?”
“監獄長,死人的事情在咱們這裏也不是頭一遭了,還查這些幹啥啊?我這裏有剛收上來的保護費清單,您過一下目?”葉萬誠轉移著話題。他不想說出這兩個人的名字,這倒不是因為這兩個人有多重要,而是當老大的的準則——老大就要罩著兄弟,要是一出事情就把手下扔出來頂罪,他葉萬誠還怎麼在監獄裏混?
他想得雖然好,但卻實實在在地碰了一個大釘子。布佐將那張清單甩在一邊,惡狠狠地瞪著他:“廢話少說,我問那兩個人是誰!”
葉萬誠沒轍了,眨巴了兩下那雙牛眼,小聲說:“一個叫差猜、一個叫慕雲,不過他們都是我派去管王海要保護費的。開始差猜沒要到,我就讓慕雲去要,他也是中國人,我尋思這不更容易交流嘛。”
仍然沒有突破口!
布佐鬱悶地敲了幾下桌子。“你知道是誰殺死王海的嗎?”
“這上哪兒知道去,王海被殺的時候大家都搶著去領錢,都亂成一團了。獄長,這個王海到底有什麼來曆啊?”葉萬誠順便打探著消息。
“這是你該知道的嗎?!”布佐厭煩地白了葉萬誠一眼。雖然葉萬誠一直秉承他的旨意、替他在監獄裏收拾那些犯人,而自己也從那些保護費中撈了不少油水,但布佐從來也沒把葉萬誠看作一個值得信賴的手下。對於馬約翰,他可以告訴王海的身份,一方麵是刺探馬約翰的反應,而另一方麵則是因為馬約翰是一個睿智的人,他懂得分寸和利害關係。而葉萬誠呢?隻不過是一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黑社會分子,在布佐的眼裏,葉萬誠和一條狗沒什麼區別。
葉萬誠討了個沒趣,訕訕道:“那我回去就想辦法,幫您找出這個凶手。”
狗要是能想出辦法,它就不咬人了。
布佐在心裏罵完,抬起臉看著一臉虔誠的葉萬誠,緩緩地說:“我一會兒就會下令收繳監獄裏所有的淡水,並且停止配發食物。我不管你對那些犯人是打是罵,還是搞什麼互相揭發,我隻要那個凶手!要是找不出來,你們就等著雨季來的時候再喝水吧!”
葉萬誠張著大嘴,吃驚地問:“獄長,連我們的水也停?”
布佐冷笑兩聲。“你們那夥人有什麼特殊的?”
葉萬誠呼呼地喘著氣,卻也不敢發作,用手指了指桌子上的清單,小心翼翼地說:“我還給您帶來不少錢呢……”
聽了這句話,布佐露出了古怪的笑容。他慢條斯理地拿過那張清單,一邊看一邊慢慢地撕成細條,然後猛然摔到葉萬誠的臉上,咆哮聲也在屋子裏響了起來:“你他媽的忘了自己是誰了?!我讓你過來,就是傳達這個事情,不是聽你在這裏討價還價!”
罵完,布佐氣呼呼地轉過身,可從窗戶的玻璃上又看到了葉萬誠那張誠惶誠恐的臉,氣更是不打一出來,喘了兩口粗氣以後,他惡狠狠地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滾!”
葉萬誠灰溜溜地退了出去。聽到關門聲的時候,布佐歎了口氣:“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葉萬誠這個敗類在一起,我也說髒話了。”
薛嶽回到監舍的時候,哥哥已經回來了。
顧不上問弟弟剛才去了哪裏,薛慕雲急迫地說:“據馬約翰講,布佐懷疑王海有越獄的企圖!”
“不是懷疑,而是確定。”
“哦?這話怎麼說?”薛慕雲不明就理地看著弟弟。
“我剛才碰見了柳獄醫,據她說,昨天在搶救王海的時候,從他的身體裏發現了一張索倫島地圖,而且有非常明顯的逃跑路線。所以布佐不是懷疑有人要越獄,而是十分肯定了!”
薛慕雲愣住了,呆呆地看著弟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薛慕雲呆了半晌才喃喃地冒出一句話,臉上一副欲哭無淚的樣子。雖然布佐還不知道是誰要越獄,但是既然有了防備,再想越獄就是難上加難了。這一刻,薛慕雲覺得自己的刑期改了,已經由八年徒刑變成了無期。
“怪不得……”薛慕雲喃喃著。
“怪不得什麼?”
“剛才我的朋友捎話給我,布佐加強了戒備,從現在開始外界的任何物品都嚴禁交到犯人手上,所以……我們的繩子……泡湯了!”薛慕雲失魂落魄地說道。
這個消息也讓薛嶽的心沉到了底,沉默了半晌之後他歎了一口氣。“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啊,本來想殺人滅口,結果卻變成了弄巧成拙。”
薛慕雲抬頭看了弟弟一眼。“你就別挖苦我了,好好琢磨下一步該怎麼辦吧。現在繩子的問題都來不及考慮了,最主要的是咱們的安全問題——索倫監獄裏隻有我們三個中國人,還都是差不多時間進來的,布佐肯定會懷疑咱們兩個人。”
薛嶽倒不擔心自己和哥哥的身份被揭穿。哥哥來A國之前已經更改了名字,自己的身份也由國安部門作了妥善的安排。而且有一點哥哥也不知情,就是國安部門都已經將他們兄弟二人的社會關係安排得天衣無縫。所以,即便是布佐派人調查,在幾個月內也調查不出真相。於是他淡淡一笑,安慰哥哥道:“會懷疑,但我估計他也找不到什麼證據。咱們倆出國前曾凱已經替咱們把身份改過了。現在的問題是,我們得另想越獄的法子了,按原來的方案進行肯定就是自投羅網。”
突發的變故讓薛嶽有一陣茫然和挫敗感,但很快他就想開了。正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後悔和迷茫在這個時候都無濟於事。既然繩子弄不到手,那就隨機應變,自己製造繩子!
長期的探險生涯讓薛嶽掌握了很多野外生存的方法,包括利用植物製作繩子也不在話下。不過,他注意到懸崖附近雖然有一些藤本植物,但卻不是理想的材料,用它們製作出來的繩子很脆弱,麵對著百餘米高的懸崖,薛嶽可不敢用它們,搞不好就會爬到半截繩斷人亡。薛嶽需要的是蕁麻,用蕁麻做出來的繩子才堅固耐用,隻是他大概看了看,這裏的蕁麻不是很多,要做出幾百米的繩子肯定不夠。於是,和哥哥分析完現在的狀況,薛嶽向門口走去,準備再細致觀察一下懸崖附近的情況,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蕁麻。
但薛嶽剛走出門口,就發現新的情況又發生了。
——遠處,四個獄警正把葉萬誠的儲水箱拴在一輛吉普車上,看來就要拉走。還有十幾個獄警正在一個監舍一個監舍地收著淡水和食物。
說“收”其實還不如說“倒”,獄警就像是搶掠一般衝進監舍,找到裝水的容器以後二話不說便將水倒在地上。頓時,監獄裏響起一片嘈雜的咒罵聲。不過,這聲音很快便被“城牆”正中的高音喇叭裏傳出的聲音蓋過了。
“昨天本監獄內發生一起殺人事件,新入獄犯人王海被人殺死。此事性質惡劣,為維護監獄內良好秩序,監獄內正開展調查,並呼籲在押犯人踴躍舉報,凡有立功表現者刑期適當縮減。在此期間,為防止暴力事件繼續上演,監獄長決定停止供應食物和淡水,待殺人凶手被緝拿歸案後再行恢複。”
“布佐真是氣急敗壞了。”薛慕雲歎著氣,眼前的局勢讓他一籌莫展。薛嶽則一言不發地看著監獄裏混亂的場麵,他心中隱隱有種預感——雖然真正的雨季還沒有來,但另一種形式的暴風雨已經來臨了。
有人憂愁就有人歡喜,特別之事往往都是這樣交錯變化著形成的。
此時,在監獄長辦公室裏,布佐正津津有味地看著監獄裏的場麵,如同在觀賞一部好萊塢大片。
其實在幾分鍾以前布佐並不開心。他先是拿到了王海的解剖報告,沒有異常的發現。之後他又接到了一份傳真:中國警方提供的資料顯示,薛嶽和慕雲兩個人並沒有可疑之處。
兩條線索都已經斷了,這讓布佐有些撓頭,不過他還有備用方案可以啟用。
他抄起電話聯絡了a市警察局,十幾分鍾的磋商以後他滿意地放下了電話。從明天開始,新犯人不會被關押進索倫監獄,而且還要對他們進行全麵徹底的調查。布佐分析,王海一定是協助獄中的某人實行越獄計劃,既然他死了,對方一定會再派人來執行任務。這樣布置以後,不但對方再派來的人進不了索倫監獄,而且在嚴查之後很可能就會查出真相。
做完這些準備,再看著監獄裏的場麵,布佐開心了很多,他叼起一支香煙悠閑地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