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雪若鵝毛,
化入三千寒。
北疆八萬裏,
唯留此處茫。
山脈萬物央入一雙隼目中,漠然的獸瞳無悲無喜卻有種天域霸者與生俱來的孤傲,猶如金鉤彎刃的鷹啄梳理著黑白相間的羽翼一副孤芳自賞的模樣,獵獵寒風夾雜著一絲淡淡腥味吹過纖細的絨羽,刹時間猶如條件反射一般雄鷹渾身一顫,似乎是本能察覺到了什麼極為人性化的警惕起來,羽翼慢條斯理的抒展開來展現出匿藏在絨羽下那近乎完美的肌肉線條,目不斜視的凝望著遠方那被漭漭林海包圍著的某處,旋即風卷翼動隨著一聲嘶沉尖銳地長鳴,下一刻雄鷹已是不知去向,隻餘下幾支斑駁劍羽無助的在風中輕舞隨後消失在視野中。
飄雪散落在一座由數萬殘骸堆積而成的屍體山巒連綿覆蓋大半個山穀,血若赤潮,就連風中都充斥著血液腥臭的味道,渾然一副慘絕人寰的人間地獄。瑟瑟凜風拂亂那如銀般發絲在風中淩舞,少許銀梢被血枷所覆蓋纏繞在一副泛著點點寒芒的輕薄冑甲上,細觀此胄通體純白如雪似銀澆灌,其上遍布一道道晦澀的藍跡銘紋隱隱勾勒出一副意走龍蛇之象使得其冷傲之息彰顯無疑,然而本應高貴聖潔的胄甲此時已是裂痕叢生殘缺不堪,一道道猙獰的劍痕如破海蛟龍般撕裂鎧甲盤踞其上,參差不齊的邊緣處不斷有著滾燙的鮮血溢出,白皙纖細的左掌虎口緊握著一柄漆黑長矛,豎地而立任由腥風洗刷依舊巍然不動任憑滴落的鮮血渲染,順著一滴血液劃落的軌跡目光緩緩偏移,猝不及防間一縷殘陽射入眼中,隻覺得眼前景象先是一白而後緩緩清晰,映入眼簾的是劍眉薄唇一副俊逸到連女子都嫉妒的臉龐此時已是沾染了殷紅的血漬,一雙眼眸中彷若有著滔天血海湧動的妖異紅瞳也是漸漸黯淡下來顯得毫無生機,僅剩右手依舊筆直指向前方手中所持一柄纖細長劍,無論鋒、柄皆為銀幕色大有幾分渾然天成的意境,下一刻銀光掠過,劍尖所指之處,收入眼底的是一名斯文儒雅的青年,藍衣錦袍,相貌稀疏平常若非眼中若隱若現的精光寒芒任誰都以為其僅僅是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落迫書生,為劍所指青年男子並未有絲毫驚慌失措:
“我仿佛看到當年的你…”“在「肇山」「縹緲觀」為了那人一意孤行重傷「嗔雍真人」!”
“師尊震怒,若非慕兒在「昆侖殿」上……誒!”
輕輕歎息一聲,嘴角浮現出一抹難明其意的微笑!就不知是在說給自己聽,還是令有其人?
“何苦來哉!何意來哉!”
深深吸了口氣,目光轉而深邃不帶著絲毫波瀾,口中卻是感慨道:“真是恍若隔世!「百繪閣」中匆匆一別至此,各司其職竟已四百四十餘載未曾相見了。”
“如今這般,一如當年…你……”
話語似是一頓,隱晦硬咬著厚厚地嘴唇直到一絲絲腥甜在口中彌漫。
“為何執迷不悟!”
雪花紛紛揚揚掩蓋了此間萬般穢濁隻留下那依舊屹立在大地上的身影和那裹在胄甲裏的殘袍在風中搖曳顯得格外寂了,凜冽寒風依舊肆虐著這片天地。鷹唕九霄,高山雲霧之間,蒼鷹禦風而翔,盤旋於雲海間隙,山巒之顛,不時發出陣陣啼鳴。
雲霧翻滾間仿若天上三千弱水之瀑,浩浩蕩蕩地傾瀉而下一滴不灑落入一盞玲瓏酒甕中,圓潤如溫玉的甕口緩緩傾斜,未多時周身已是酒香四溢,隻見一溪晶瑩剔透的玉漿流淌而下順著斷口滑出一道美妙的弧度淋在一把沾滿血跡的樸刀上,刀穗輕舞綿綿瓊漿落在欣長的刃鋒上發出悅耳的“叮!叮!”聲,好似古樂師在輕輕撥動箜篌的長弦般。
“往昔五百載皆曆曆在目,老友…!”
“彼岸可曾安好!”
滴落的酒液摻雜著血絲順著刀背滑落,濺起的水花淋濕了一巾袍袖,那人如若未聞般微垂著眼簾依舊一副世事不掛於心的模樣,一身白衣寬鬆自然顯得分外風雅出塵,中年模樣卻已是兩鬢斑白如雪,麵如溫玉神情卻有如不食人間煙火般淡然,眉宇間刻著一把青色長劍直破天庭。隻見他一手握甕、一手持刀,甕傾刀轉間動作有著說不出的行雲流水、有條不紊。
“山雨欲來風滿樓!”
不知從哪裏來的一滴眼淚落在堅硬的青石岩上,與此同時隻見中年男子霍然騰起,一頭長發在風中狂舞,眸若冷電,手中樸刀寒芒閃動輕舞出道道白花指向雲霧中某處聲音平靜不帶絲毫感情:
“東南幹戈狼煙飄!”
雲煙翻騰間刀勢漸漸有著行雲止水般的流暢,在其周身隱隱形成滿天寒芒,隨之風起雲湧,隱約雷鳴:
“中州沃土英雄消!”
身形一動,腳踏山嵐瞬息間來到雲霄之端:
“北疆難磨人傑輩!”
“西陵諸王戀長生!”
“哐啷……!”
收刀入鞘,風息雲漸止,萬籟歸於寂。
山崖邊緣一顆與鬆葉相持的雲母石,在搖晃幾下後順勢滾下了山坡,一路跌跌撞撞、翻滾不休,軋過脆弱不堪的枯葉、與曆經風霜雨雪的參天古樹擦肩而過,咕咚一聲落入一道山澗中濺起些許水花消失在視線中。
除了那騰起的水花外,沒有人會知道被水流淹沒的雲母最終會去往何方,時光荏苒想必就算是拾到它的人也料想不到這塊不知在潭中靜躺了多少歲月的雨花石曾經會是來自那遙遠山脈之中。
麓山行
第一章
小院-蒼鬆-少年郎
湍紂四十二間,萍始生;鳴鳩拂其羽;戴勝降於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