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靈動,撥弄琴弦,妖君垂著頭,眸中說不出的認真神色,平日裏極少見他如此。晃仙坐在妖君對麵,低頭靜靜聽著妖君彈琴,唇邊一絲輕笑不曾落下。
秋風吹過,荒草沙沙作響,一曲終了,妖君停止了彈琴的動作,將火鳳擱到一旁,側身回首。
看清身後的白色身影時,妖君有些意外,剛剛感覺到有人影來,不想斷了琴音,沒想到來人是素心蓮尊者。
晃仙起身,從石板上一躍而下,風姿翩然,朝尊者走去。
這廂的妖君仍舊坐在石頭上未動,雙腳向下垂,悠悠晃動著。空了的酒壇擱在一旁,妖君一手托著酒壇,斜著身子,無所謂的表情看著素心蓮尊者。
“尊者。”晃仙行了一禮“這次又勞煩你了。”
素心蓮尊者並未答妖君的話,隻是抬頭看坐的高高的妖君。
被清亮的視線盯著看了良久,妖君起身跳下去,三步跨到尊者麵前:“有事?”
“卻有一事相告。”素心蓮尊者道。
妖君眉頭一挑,心口微微跳動了一下,轉頭看一側的晃仙,晃仙隻是淡淡看著素心蓮尊者,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不,妖君細細將晃仙臉色看過,發現他臉上不是沒有表情,而是有一種淡然。收回視線,妖君淡淡開口:“尊者請講。”
“妖君此一世,即將終了。”
“什麼?”妖君猛然回首。
此世即將終了?
千年之內?
怎麼會,他和晃仙的劫難剛剛過去,一切才剛剛平穩。
妖君再度轉身看了晃仙一眼,發現對方將頭微微垂下,這麼說,晃兒,已經知道了?
“是誰?”妖君臉色有些發青,受夠了這種不是生離便是死別的痛,真的一點都不想繼續了。
“是我。”
清亮的聲音出口。
心頭無數念頭轉動著,在聽到這句話之後,陷入了空白。妖君隻覺得自己有一瞬間,無法思考,不知到底是身處夢中還是現實。就像睡了一覺,做了一個夢,夢中晃兒身上的毒解了,然後自己命不久矣,這個悲喜交加的夢境,想來也算不錯。
妖君定定的站在原地,眸中正對著滿地的荒草,秋風掀起他臉頰兩側的長發,飄飄向後,打在耳上,麻麻癢癢的感覺,提醒著他並非在夢中的事情。
怎麼會這樣?
為什麼事到如今,還是不能在一起,該有多痛,因為彼此。
妖君唇有些發白,上前一步,赤色的眸子盯緊素心蓮尊者,話語卡在唇邊,竟說不出一個字來。
素心蓮尊者微微搖了搖頭,他這一搖頭,像是給妖君最後上了死刑,妖君沉下眸子,盯著地麵。
半晌之後,唇邊逸出一絲笑意。
很輕的笑聲,晃仙還是聽到了。
“所以呢?”妖君抬首“尊者為什麼要告訴我?”
“希望魔君順其自然,切莫再造殺戮了。”素心蓮尊者低頭。
“順其自然···”妖君勾起唇角,輕蔑的笑著,目光瞥過不遠處海浪湧動的浩海,垂首道“我做不到。”
“為什麼?”晃仙抬眸。
妖君低頭,靜靜的看著晃仙,良久之後道:“因為這世上,不會再有第二個你。”
晃仙低頭,亦輕笑一下,不再言語。
尊者瞌目,手合十在胸前,聲音清亮:“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生世多畏懼、命危於晨露,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無愛無憂,何以為繼?”晃仙抬眸,對上尊者的目光,冷聲發問。
“從愛生憂患,從愛生怖畏;離愛無憂患,何處有怖畏?是故莫愛著,愛別離為苦。若無愛與憎,彼時無羈縛。”
妖君邪魅一笑,收起視線瞟向別處,似乎不怎麼喜歡這個話題,揮動衣袖:“雖說愛為萬惡之源,但沒了愛,卻一切都是虛妄。”
素心蓮尊者抬眸,看了妖君許久,收回視線,轉身,緩緩離開。
向後退兩步,妖君斜靠在青石上,眯了眼睛看周遭,雙臂環在胸前,一副似笑非笑摸樣。
“突然,想跳出六界了。”晃仙輕言。
“哦?”妖君挑眉“莫非晃兒想清楚了?”
“告訴我,怎樣,才能醉一場?”晃仙垂首,撇下長眸。
妖君一愣,唇邊綻開笑意,抬眸向四下看去,偏頭笑言:“哈哈,你要等著山開滿桃花,盛露一杯,能喝得白日醉;等稚兒變成了耄耋老翁,煮酒一壺,能喝的千日醉;而他年若隔世,你偶遇我埋骨之地,獨飲一壇,就能喝得長醉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