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風雨將落塵島上開的正豔的桃花打的殘缺不堪。
晃仙跪著聽完禮官宣旨,沒有任何話,看了一眼滿地落花,本來雅潔的花瓣沾了泥濘,不複當初了啊。
“上仙,接旨吧。”紅袍的禮官看了一眼跪在地下紋絲不動的晃仙,終於忍不住出聲提醒。
晃仙起身接過禮官手中的明黃色聖旨,突然有點眼暈了。
“上仙,”禮官看著千年未見的晃仙,居然消瘦至此,心中有些許不忍“上仙往好處想想,你也千年未離開過落塵島了,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去散散心。”
晃仙笑了,笑的淒涼無比,知道禮官是好意也不反駁,道了謝。玉帝,你果然夠狠,妖君的喜宴派我代表天庭去做客,晃仙將聖旨掃了一眼,墨色的字那麼紮眼‘務必釀得美酒一壇,以賀三界火鳳凰連理之喜’。
禮官宣了旨準備離開,終於停下腳步:“上仙,恕我說大不敬的話,你見了妖君,說不定他會記起來呢。”
晃仙笑了笑,穩穩向禮官施了一禮,目送他離開。
太天真了,如果能見一麵就想起來,那麼行事滴水不漏的玉帝怎麼可能會讓自己去。自己手裏釀出來的東西,自己最清楚,飲了‘過往’一切便成過往,不是忘記了,是那些根本沒有發生過,沒有發生過的事情,怎麼還有想起來的可能?老妖,我和你,真的再無可能了啊!
屋外又開始下雨,那些殘留在樹上的零星桃花終於還是沒躲得過,紛紛落在地麵。
晃仙研了磨,在墨裏添加了朱砂,木質的筆握在手中,紅色的桃花在宣紙上綻放,紅豔異常,晃仙極為仔細的將那些殘花描繪,原本紙上星星點點的紅慢慢成了一片一片的大紅,晃仙提筆在宣紙左上角寫了一句話:
零落成泥碾作塵,
隻有香如故。
將畫吹幹,晃仙盯著那些花瓣細看很久,終於,手一翻,那半硯朱砂墨全潑灑在畫上,畫了一下午的桃花,就在這一瞬間被淹沒、融合,直到再也看不出原貌,晃仙負手而去。身後是那張被朱砂墨掩蓋的畫,滿紙的紅,紅的那麼決絕,恰如地獄那場火,用它特有的方式掩蓋了一切···
雨水順著屋簷滴落在下來,敲打在窗框上的聲音甚是好聽,晃仙無心理會這些,一壺酒在手邊,終於要完工了,釀酒幾萬年,從未如此筋疲力盡過,將最後一泓清泉注進,就可以封壇了,不經意間,一滴淚隨著那泓水流入壇中。晃仙跌坐在椅子上,真的累壞了。是該好好休息一下了,晃仙撐著身子將房門打開。
雨勢將一個人困在涼亭很久,他負手站在那裏,他看著晃仙一步一步將酒釀好,看著他封壇,他暗紅的眼睛看到那滴和入酒壇的淚,就算隔得那麼遠,他偏偏看到了。
晃仙迎著雨水,一步一步向涼亭走去,妖君站在那裏一動不動,被雨打濕的衣服緊貼著身子,將晃仙的消瘦襯托的更加明顯。
“你來了。”晃仙在涼亭的石凳上落座。
妖君回過頭來,沒有回答晃仙問題,徑自問道:“神仙是沒有形體的,為何你還會消瘦的如此厲害?”
“嗬嗬,”晃仙將自己衣服上的雨水揮去“一場劫讓我元神受損,形體也跟著消瘦。”
妖君將晃仙仔細打量片刻:“有多大損害?”
“無礙。”
“我們以前是朋友?”
“曾經是。”
“後來呢?”
“後來不是了。喝酒麼?”
“嗬嗬,”妖君看了眼亭外驟雨“天地落瓊漿,勝過一切。”
兩杯雨水被茶盞盛著落在石桌上。
“雨水無根,最為純淨,也沒糾纏。”晃仙伸手將那盞雨水托起。
妖君看著眼前的杯子:“無根無情又有何意,你說呢?上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