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情僵硬的聖司開口詢問。
“可以啊,喏。”戲劇部成員從口袋裏掏出照片。
“……哇靠!那……那隻死兔子……他什麼時候拍的啊……”
照片上麵出現的,乃是身穿女仆服的聖司靠在牆角,抓著胸襟衣角漏風納涼的模樣;再加上他的臉因天氣炎熱而滿臉通紅,因此看起來格外嫵媚。
“哇喔,這照片還真是萌到一整個不行呢……待會兒我也去要一張好了……”
陽子邊說邊盯著照片看。
“……換句話說……這堆觀眾統統都是那隻笨兔子所招攬來的嗎……”
優羽以十分厭惡的語氣說道,然而……
“優羽,有很多觀眾到場,可說是好事一樁喔。”
散發出一股穩重氣息的黑發美女——戲劇部部長如此說。她身穿鑲有寶石及鎖鏈作為裝飾的黑色長袍,頭上戴著一頂尖尖的圓錐帽。看來她在劇中八成是扮演魔女這個角色吧……
“放心吧,你一定辦得到。”
“……可、可是……你這話……一點根據都沒有啊……”
“練習的時候,你不是表現得很完美嗎?我從沒看過有人能在短短一周之內,成長得如此迅速。優羽,你八成是十年……不對,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喔!”
“嗚……話……話雖如此……可是,我既然是這麼少見的天才,照理說就不應該緊張成這副德性才對啊……”
麵對難得害怕且遲疑不定的優羽,部長也跟著露出困惑的神情。此時,部長的視線剛好跟陽子對上。於是部長便以眼神向陽子示意:“對她說幾句話吧……”
陽子稍微思考了一下——
“……呃,小優,借一步說個話吧……”
陽子邊說邊伸手搭在優羽的肩膀上。
“……陽子……”
優羽麵露不解神情,陽子則朝著她的臉頰……
——親了一下。
?雖然隻是輕輕一吻,不過卻足以讓優羽瞪大雙眼。
“陽、陽子?”
陽子有點臉紅地玩弄著自己的前發。
“呃……說真的啦,我對戲劇可說是一竅不通,但是又想不出什麼適當的話來安撫你,所以就……總而言之,好好加油就是了,小優。既然大家都說你沒問題,那就表示你應該沒問題,對不對?”
一聽見陽子這麼說——優羽隨即停止顫抖,雙眼浮現出自信的神色。
“陽子……謝謝你……我現在覺得全身充滿了力量!”
優羽緊握雙拳,戲劇部員們也跟著發出安心的歡呼聲。
就在這個時候,優羽的視線剛好對上聖司,隻見優羽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聖司的臉。
“……嗯?我也得親你一下嗎?”
聖司以若無其事的口吻說出這句話,優羽聽了頓時滿臉通紅。
“開、開什麼玩笑啊笨蛋!誰要你親啊!去去去,快點給我滾到觀眾席去吧笨蛋聖司!開演時間就快到了,你就等著親眼目睹我的精湛演技,並好好地大吃一驚吧!”
……優羽的言行當中,再也感受不到絲毫緊張的征兆。
“是是是,我很期待你的表現喔。”聖司聳聳肩,逕自往後門走去。
“啊,霧村,等我一下啦!拜啦,小優。好好加油喔!”
陽子快步追上聖司。
在打開後門的門扉之時,陽子偷偷轉頭往後麵看去,隻見包括幕前演員及幕後工作人員在內的所有戲劇部成員統統集合在一起,與優羽手牽手圍成一個圈圈。
“我們請優羽說句話來激勵士氣。”
“咦……要我說?可是……我又不是戲劇部的正式成員……還是由部長來……”
“不,即便不是正式成員,但優羽已成為我們的最引以為榮的同伴啦。”
“……同、同伴……我嗎……嗯,說得也是……雖然我想不出什麼帥氣的台詞……不過,大家一起加油吧。因為我們……是最厲害的一群演員!”
‘好——’
……看見此時浮現在優羽臉上那頗為得意洋洋的笑容,陽子臉上也不知不覺地露出溫柔的微笑。
之前優羽曾斷言“除了與艾修達一同生活之外,我對其他事一概不感興趣”,如今她卻能結交到“同伴”……陽子很單純地為此事感到高興。
“……哎呀呀,我覺得自己真像是她的監護人呢……”
有一座古堡存在於深邃森林的深處,其中住著一名美麗的吸血鬼少女。隻是不知原因為何,有一名邪惡的魔女居然為了殺害這名少女,而不斷欺騙國王及騎士,促使他們派出一名又一名的刺客前往古堡。然而少女卻與其中一名刺客墜入情網,並決定攜手一同對抗魔女如此這般——以上為戲劇“紅月公主”的劇情大綱。
……說真的,這種劇情實在沒什麼新鮮感可言,甚至以陳腐來加以形容都不為過。既不好也不壞,隻是一部很普通的奇幻(+吸血鬼風味)戲劇。據說腳本乃是出自部長之手,她可能很喜歡這類馬虎的劇情吧。
舞台上,扮演魔女的部長正與飾演國王、長相較為老成的部員進行對話:
“那名吸血鬼一定會給這塊土地帶來災禍,所以得趁她尚未向王國露出侵略獠牙之前,先行派人前往討伐方為上策。”
“嗯……然而對手是一名存活長達千年之久的強大怪物,如果隨意派兵前往,必然毫無勝算可言。說不定反而會被對手視為挑釁的舉動,不是嗎?”
“那麼,就派第六騎士團團長——聖騎士格廉泰前往,不知國王的意下如何?”
“哦哦……若是此人的話,戰鬥力絕不在吸血鬼之下,我馬上叫他過來。”
……部長果然不是當假的,將魔女這個角色詮釋得很好。相較之下,擔任國王的演員,其演技就略遜一籌。
大道具及小道具都傳遞出一股“純手工製”的感覺,實在令人感受不到皇宮應有的高級氣氛。另外,懸吊在舞台上方的紅色月亮,雖然八成是與劇情主幹息息相關的重要道具,但是看起來卻給人一種頗為低俗的印象。唯獨劇服因得到在市內經營服飾店的戲劇部前輩全麵讚助,所以品質十分精良。
……反正,高中戲劇差不多就是這樣吧……
陽子邊想著這些事,邊心不在焉地看著舞台上的戲劇。她的座位在觀眾席的正中央地帶,霧村聖司則坐在她旁邊。
陽子之前所就讀的國中,雖然內部實態相當不堪入目,但好歹也是一間以大小姐學校名聞遐邇的名門女中;所以曾為了舉辦觀賞會,而數次邀請一流劇團到校演出。因此雖然對戲劇一竅不通,然而看在陽子眼中,還是會覺得眼前這出戲的水準較差。
……還沒輪到小優上場嗎……
魔女與國王對話一結束,舞台燈光隨即熄滅。經過將近三十秒左右,燈光再次投射出來,此時站在舞台上的演員,正是身穿奧菲莉雅服裝的優羽。
“喔喔……”觀眾席傳出些許訝異聲。因為……一名能夠吸引住眾人目光,全身潔白的公主已出現在他們眼前。
“——各位,你們是怎麼了?為什麼大家都不見了呢?”
隔了幾秒之後,優羽突然發出迫切的呐喊。她的聲調極為逼真,甚至連觀眾們也都感染到少女的不安情緒。
“劄巴克!古斯達夫!德雷亞姆!吉朗!你們究竟跑哪裏去了呢?我忠實的臣仆們,為何不回應我的呼喚呢?如果少了你們,這座昏暗的城堡裏,豈不是隻剩下我孤單一人嗎!不要再惡作劇了,求求你們快點現身好嗎!”
“哇……”
陽子不禁睜大雙眼。優羽的表情、聲音、肢體語言,視線挪移……一切都帶有神韻,強烈地吸引住她的目光。雖然陽子早就知道“她很會演戲”,然而對平常已經看慣優羽耍笨的陽子而言,兩者之間的落差確實帶給她很大的衝擊。
“……奧菲莉雅公主。”
——聚光燈突然打在優羽所站之處的對角線位置,另一名角色現出身影。此人臉上塗滿了紫色顏料,身穿黑色長袍。由於劇情設定優羽所飾演的奧菲莉雅,與一群怪物一同生活在深邃森林當中,所以此人應為其中一名怪物才對。
“啊……德雷亞姆,你究竟跑哪裏去了呢?我找遍城堡也沒發現你的身影,害我以為我又變為孤單一人了……”
優羽——不對,應該說聽見臉上露出安心神情的奧菲莉雅開口詢問,紫麵怪物——德雷亞姆便將王國所派遣的騎士入侵森林一事告訴奧菲莉雅。奧菲莉雅相當驚訝,不過德雷亞姆又說其他三名怪物如今正在對抗入侵者,請她放心。正如他所說,過了沒多久,另外三名怪物同時出現向奧菲莉雅報告,說他們已順利擊敗了入侵者,奧菲莉雅也大大地誇讚了他們一番。此時燈光再度熄滅,場景換王魔女與國王進行對話,說什麼沒料到聖騎士格廉泰居然會敗戰身亡等等,不過格廉泰有個兒子,他是個實力遠勝其父的威武騎士,相信他必能完成任務——此時燈光熄滅。上一個場景提到的騎士之子,身穿華麗卻毫無低俗氣息的閃亮軍裝出場。看樣子他就是與奧菲莉雅墜入情網的騎士,名喚亞雷克斯。這裏就是殺了我父親的邪惡吸血鬼所居住的城堡嗎雖然我現在很想立刻衝進去為父親報仇不過要是同時對上服侍吸血鬼的怪物群那我也隻會跟父親一樣遭到它們殺害我還是利用荒廢許久的地下道偷偷侵入吸血鬼的房間好了。
雖然演技還算不錯,然而跟優羽及部長比起來,依舊是差了那麼一點。
……個子頗高、臉蛋也蠻帥氣的,不過還是霧村這種可愛型的男生比較合我胃口……
陽子忙著思考跟戲劇毫無關連的事情。就在這個時候……
突然有一股重量落在陽子的肩膀上。
“……”
她轉頭一看,原來是坐在她身旁的聖司,將頭靠在陽子的肩上。
?“……霧村?”
聖司閉著眼睛,發出安穩且規律的熟睡呼吸聲。由於戲劇開演至今還不到十分鍾,可見他大概不是因為覺得過於無聊才睡著,而是他真的太累了。
這樣或許有點對不起優羽,不過陽子還是決定讓聖司好好睡上一覺,場內燈光雖然偏暗,但依然能夠清楚看見聖司的睡相。平常那種有點鬧別扭的表情完全不見蹤影,現在的他看起來宛如稚齡少女一樣,非常非常可愛。
……他的睡相還真是像極了小柊呢……
其實這也不是陽子第一次看見聖司的睡相。然而每次隻要一看到,就會令她回想起曾經讓弟弟枕著自己膝蓋睡覺一事。雖然回首過往並非陽子的興趣,不過一想到今後八成再也見不到自己的親弟弟,確實也讓她感到分外寂寞。如果有機會能將“老姐我過得很好,柊你也快點交個女朋友吧!”這句話轉達給自己的親弟弟,真不知該有多好啊……
“……嗚嗚……可惡的死兔子……我要殺了你……”
聖司突然冒出一句夢話,惹得陽子不禁苦笑起來。同時她開始思考……
……殺了你……嗎……
在選美大賽結束之後,由菖蒲口中所說出的情報當中,有一件事對陽子而言,遠比這座城市及MOON
CHILD的相關機密來得重要許多……
“霧村的前世——”
陽子一回問,麵無表情的蛇夫——三日月菖蒲隨即點了點頭。
“那不是單純的誤判而已嗎……”
一個月前,當席德追著優羽而來,並拿出具備追蹤對象魔力機能的回力鏢對付優羽之時,原本緊追優羽不放的回力鏢,卻莫名其妙地擊中聖司。這起意外使優羽主觀認定“聖司體內留有優羽使用魔術之時所殘存的魔力”=“聖司乃是艾修達的投胎轉世”。不過之後事實證明陽子才是艾修達的投胎轉世。之所以擊中聖司,純粹隻是因為故障所致。
“……嗯,其實獅道擺了你們一道,魔導具根本沒有故障。菖蒲昨天詢問過他,得知聖司的體內確實存有夕子的魔力。”
菖蒲語氣平淡地說著。雖然光從她的臉部表情,很難判斷出她到底有沒有說謊,然而陽子也想不到什麼其他理由,能夠促使她出言欺騙自己。
“……呃……你這番話的意思是………嗯……是什麼意思呢?”
“既然陽子是漢彌的投胎轉世,這就代表進入聖司體內的乃是他人的記憶。當時現場另有他人,這位第三者的記憶因為受到夕子所使用的不完美魔術牽引,而連同漢彌的記憶一同被轉送出去。”
“第三者……誰啊?”
陽子側頭沉思——突然想到一個人物。
“艾修達死亡之時也在現場的第三者……難不成是……”
“嗯,蓮池睡蓮。與漢彌進行戰鬥,最後兩敗俱傷而死的魔術師……根據獅道的猜測,聖司就是睡蓮的投胎轉世。”
陽子的臉頰頓時冒出一絲冷汗。
“……呃……真的假的?”
“嗯,真的。”
菖蒲表情嚴肅地點了點頭,陽子則是邊用手指玩弄自己的前發,邊咕噥著說……
“嗯——這還真是……令人高興不起來的情節呢……”
——就是這麼一回事。
雖然這樣做很對不起優羽,不過陽子今後壓根兒不打算以艾修達.漢彌頓的身份活下去。因為她就是冬木陽子,她隻想做她自己。
所以,即便有一名曾經殺害自己的男子出現在眼前,她也不會衝著此人大罵“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殺害我的前世!”
然而……就算陽子願意放下前世恩怨,但聖司呢?他會不會有一天突然因著前世記憶的蘇醒,而對身為艾修達投胎轉世的陽子抱有敵意呢?
聖司絕不可能做出這樣的反應……陽子很想相信聖司。由於發生在陽子身上的狀況是,記憶片段有時會如同跑馬燈一般浮現於腦海當中,或是以夢境的型態重現記憶中的某個場景。所以在她的平常生活當中,並不會太過在意這些複蘇的前世記憶;隻是這並不代表陽子的記憶複蘇模式,可以直接套用在聖司身上。
說不定連他的人格也會徹底產生改變……不對,菖蒲說過這種情況不可能發生。
根據菖蒲所言,並不能讓死者複活。這純粹隻是為了讓人的記憶在死後不致消滅,簡言之就是幫死者建立記憶備份資料而創作出來的魔術。所以前世的記憶才會與書本或電影回憶並列同一次元,浮現在比自己的體驗記憶還要低一個層次的境界。
不過,在現實世界中,也有人會因為一本書或一部電影而人格大變。
……真是夠了,思緒亂成這樣,根本就不是我的本色嘛!
內心頗感焦躁的陽子開始玩弄自己的前發。這一切都是出自菖蒲口中那個“名字”所害。
與艾修達進行戰鬥,最後兩敗俱傷而死的魔術師之名——蓮池睡蓮。
這不就是今天早上出現在夢境當中……雖然渾身是血,但卻以陽子有生以來從未曾見識過,帶有強烈憎恨意念的視線瞪著她看的……那名男子之名嗎?
“……”
那名男子的長相突然與眼前聖司的睡相重疊在一起,使陽子不禁打了個寒顫。
……霧村還沒回想起那家夥的記憶,所以我現在一直在意此事也沒用……吧。
決定不再煩惱此事的陽子,重新集中精神欣賞戲劇。舞台上的優羽依舊展現出相當精湛的演技,吸引住台下所有觀眾們的目光。至於另一名主角,也就是與奧菲莉雅相戀的騎士,也受到優羽的引導,逐漸展露出逼真的演技。
‘就算與全世界為敵,我也一定會保護你到底!’
‘亞雷克斯……不管日後需要麵對多麼嚴苛的命運,但是隻要有你在身旁,相信我們必能一同度過難關……’
“……哇哩咧……好肉麻的台詞喔……”
陽子不自覺地小聲出言吐槽。
……不過,我並不討厭就是了……
命運……誰理你啊!我絕不會輕易認輸。
看著在舞台上緊握雙手的兩人,陽子也在心中暗自起誓。
——整出戲憑借著優羽的精彩演技,加上原本看似陳腐老套的劇情,卻在後半段產生出乎意料之外的情節發展,最後得以在觀眾的熱烈喝彩聲當中順利落幕。
“……真、真有一套。沒想到奧菲莉雅居然是魔女所製造出來的人造人,而魔女的廬山真麵目乃是早在遠古時期便降臨在地球上並持續觀察守護著人類的宇宙人……這實在是太出人意料了……雖然我認為出人意料的情節發展並不一定能博得好評……但沒想到那名部長竟是個超級科幻迷……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冬木陽子麵露輕微苦笑神情,並拍手給予鼓勵。雖然情節有點異想天開,不過確實十分有趣。以一部在祭典中上演的娛樂戲碼而言,這場戲堪稱完美無缺。
“……嗯……呼啊……咦……這這這……”
霧村聖司被拍手聲吵醒之後,才發現原來戲早已演完,他臉上隨即明顯地露出不安神情。
陽子說“關於你睡著一事,我不會透露給小優知情”,語畢便與聖司道別。她為了履行從今天下午起與優羽一同享受赤月祭的約定,而思考該去哪裏吃中餐,接著朝著後台走去。
至於聖司,當然是回到咖啡廳,繼續麵對繁忙的業務。雖然他覺得很對不起優羽,不過睡這一覺確實也使他的疲勞得到某種程度的舒緩。
“好……繼續加油吧。”
若是短短兩周前的霧村聖司,根本不可能想到這句帶有積極心態的台詞……不過如今的他,卻能不假思索地脫口說出這句話。
在後台——主演的優羽先是因為公演順利完成而高興地跟戲劇部成員們擠成一團彼此慶祝,隨後又笑逐顏開地衝向前來迎接她的朋友(?)冬木陽子,並感情融洽地並肩離開。
隨後,有一名少女出現在忙著收拾後台的戲劇部部長麵前——是冰川真那。
“嗬嗬,公演似乎相當成功呢。恭喜你嘍——”
麵對臉上浮現出柔和微笑的真那,部長也以成熟穩重的微笑加以回禮。
“冰川同學,真是謝謝你。這一切都多虧了你所提供的點子。我實在很佩服優羽跟你呢……”
“不用客氣啦,你佩服小優也就算了,但我隻不過是說出我隨便想到的主意罷了。而且實際上寫完成劇本的人是你啊。”
“可是……光是憑我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想到那樣的情節設定啊……一開始雖然有點……不對,應該說是感到相當困惑,不過我還真是慶幸自己有采用你的點子呢。”
“部長——”此時遠方傳來社員們的呼叫聲,於是部長便說了句“待會兒再聊吧,真的很感謝你”後,向真那鞠了個躬,便隨即快步朝社員那邊跑去。目送她的背影離開——
(嗯……戲劇公演成功,雖是好事一樁……)
在冰川真那的腦海當中,傳出一陣平淡的說話聲。開口之人乃是寄居在她體內長達十五年以上的——蛇夫是也。
(但把魔女設定成壞蛋,這我就有點不能接受喔……菖蒲才沒有想過要殺死夕子,菖蒲可是很喜歡夕子呢。)
蛇夫有點鬧別扭地說道,真那則嘻嘻地微笑。
“哎呀呀,你明明就時常丟下她不管,而且一次至少都以十年或百年為單位,長期以來幾乎都沒有回去探望過她,不是嗎?放棄育兒責任可是貨真價實的虐待行為喔?”
(嗚……可是……真的很麻煩嘛……還有……漢彌他也有不對的地方。誰讓他總是隻想到要陪夕子……漢彌根本就把自己當成是夕子的爸爸……還會跟她一起洗澡……太奸詐了。夕子也自以為是漢彌的女朋友……”
“哎呀呀,哪有母親會嫉妒自己的女兒啊?”
(才才才、才不是咧!菖蒲才沒有嫉妒夕子,因、因為夕子又沒有跟漢彌做過那檔子事……不過菖蒲可是跟漢彌做過很多很多次呢!)
“嘻嘻嘻……真是個好色的女孩啊……而且說不定小優早就趁著菖蒲你不注意的時候,跟艾修達做過好多次那檔子事了呢?”
(這、這有可能嗎?說不定真如你所說……畢竟漢彌他很好色啊……嗚嗚……)
……由於在旁人眼中,隻會看見真那不停地自言自語,因此每當真那及菖蒲與人擦身而過之際,總會使路人露出訝異的表情——
赤月祭的第二天,雖然依舊喧鬧不休,卻也順順利利地度過,並未鬧出什麼大問題。
至少……截至目前為止——
下午一點十七分——在第五地下鬥技場當中,充滿了播報員的聲音。
‘勝者,禦廚選手!禦廚槐選手突破這場激烈賽事,率先取得了決賽資格!’
這是第十三場比賽——決勝錦標賽的準決賽。
在第一戰擊退操縱蝙蝠的少年,並在第二戰當中打敗了使用稍嫌惡心的奇跡顯現能力,將自己的手指變為伸縮自如的長鞭應戰的少年之後,禦廚在第三戰對上一名頭戴棒球帽、身穿虎斑條紋球衣,自由自在地操縱著十三顆棒球展開攻擊的少女。
雖然禦廚身上的徽章,有好幾次都差點遭到由各個方位襲擊而來的棒球打碎,不過他還是勉強持續閃躲攻擊,並出言挑釁阪神虎少女。“……反正阪神再怎麼打都是最後一名,不過你應該感到高興才對,因為這座城市裏麵沒有棒球實況轉播節目,所以你也不會看到他們丟臉的模樣。”這番話氣得阪神虎少女決定速戰速決,然而禦廚卻趁機以毫厘之差躲過其攻勢,並瞬間欺近對方,順利擊破她身上的徽章。
“……呼,真是的,看得我都冷汗直流了……”
在觀眾席上觀看比賽的蹂躪阪芙深,一邊注視著禦廚轉身離開鬥技場的背影(附帶一提,身為對手的阪神虎少女則是邊哭邊將鬥技場的泥土裝進塑膠袋),同時很安心地鬆了口氣。
“不過……槐這家夥的實力確實成長了許多呢……”
雖然挑釁對手的手段讓她覺得有點卑鄙,不過他用來持續閃躲十幾顆棒球所發動的全方位攻擊長達十分鍾以上的回避動作,以及閃過對方全力一擊之後,又瞬間欺近對手並擊碎她身上徽章的一連串動作,都非常具有藝術風味。
阪神虎少女能用球作為武器,是因她可以透過能力直接由物體內部加以控製,因此禦廚的奇跡顯現能力對這類異能的功效並不大。即便花費時間阻止其中一顆球的行動,對方也會馬上補充魔力,結果形同白忙一場。若這是一場要打到對方倒地不起為止的實戰也就算了,但是在徽章碎裂等於敗北的比賽規則加持之下,少女堪稱擁有最有利於取勝的奇跡顯現能力。
然而麵對如此難纏的敵人,禦廚卻幾乎沒有施展自己的奇跡顯現能力,隻靠體術便奪得勝利。
……說不定槐的實力早就已經超越我了……
禦廚已經不再是處處需要芙深守護的小孩子了……雖然內心早已理解這一點,然而芙深還是覺得有點寂寞。
“我看我還是去上個洗手間好了……”
“嘿咻……”芙深發出有點上了年紀的咕噥聲,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就在這個時候,全場觀眾也同時爆出歡呼聲,看樣子是下一場比賽的選手提前現身了。
從南邊入口進來的,是一名頭綁頭巾,除此之外全身上下隻綁著一條兜檔布的半裸少年。雙手各拿著一把長長的木刀,可見此人擅用二刀流。
由北邊入口現身的,則是一名身穿繡有骷髏頭花紋的和服,手握仿製刀的少女——久遠九音是也。
‘接下來的第十四戰,也就是第二場準決賽即將開打!由南邊入口進場的,是名震江湖的二刀流狂野武士——佐佐木光太郎選手,別名“複活的宮本武藏”!由北邊入口進場的則是全身上下印有骷髏頭花紋的美少女武士女孩——久遠九音選手!非常湊巧的是,準決賽居然排出了劍客VS劍客的對戰卡司!勝利究竟會落在誰的手中呢?。
……哈,八成會是久遠獲勝吧。
芙深一邊聽著播報員那不斷挑起觀眾興奮情緒的播報聲,一邊冷靜地思考戰局。剛剛他看過那名二刀流少年的比賽,他的奇跡顯現能力是透過揮動木刀來發出衝擊波,威力及速度都還算不錯。若純粹將他視為一名普通劍客的話,他的劍技也還算可以。
不過久遠九音的實力可不僅止於“還算不錯”或“還算可以”的程度。之前與芙深對戰之時,她雖未全力迎戰,卻仍舊有辦法數度砍殺自己所召喚出來的四神獸。而在這場大賽當中,她的一舉一動似乎又變得更加敏捷淩厲。
“……真希望有一天能向你討教一番呢……”
芙深咕噥著,隨後便為了上洗手間而走出鬥技場。
——此時,她感受到了一股殺意。
雖然隻有一瞬間,但是她確實感受到,一股與祭典完全不搭的氣息。
……是誰呢……好危險的氣息……
由於準決賽即將開打,場內觀眾們都顯得十分興奮。其中不乏存在著雙眼充血,極想自己上場一戰的好鬥之徒。
可是她剛剛感受到的,並非如上述般陽剛的戰意,而是完全相反的陰性殺氣……一股相當明確地“想要殺死某人”的昏暗殺意。正因為蹂躪阪芙深過去以先鋒的身份踏上多不勝數的戰場,實際上曾動手殺過某些人,也差點慘死於他人之手,所以才能立刻分辨出來。自從她因禦廚槐的出生而退出殺戮舞台之後,就甚少感受到這種——宛如燒灼於肌膚表麵,令人感到既懷念卻又相當不愉快的感覺。
芙深將意識集中至剛剛感受到殺氣的方位。
“——又來了……”
芙深很敏感地接收到再次泄露出來的殺氣。
……隨後,她看見一名麵露訕笑表情的男子,從異於芙深所站出入口的另一道門扉當中走出。
披著一件掛滿釘子的黑色皮夾克。眼神宛如老鷹般銳利,臉部及手臂上都刻滿了無數傷痕的男子——身為潛入夜光市的傭兵部隊成員之一的“梅花”,相當自然地走進了門上寫有‘倉庫①’字樣的房間裏麵。
正如他所料,倉庫裏空無一人;又因舉辦武鬥大會的緣故,使得裏麵所有東西幾乎都被搬走,房間裏空空如也。
為求慎重起見,“梅花”將門關上,並伸手探入掛在腰際的袋子——一個內部空間遠超過外表所顯示之容積,能夠裝下超大量物體的收藏用魔導具——當中,拿出一個塞滿了這個袋子,長度僅五公分左右的小熊玩偶,並隨意置放在房間一角。
雖然安裝在這種地方,並不能期待它可以發揮多大的功效,然而至少保證可以殺死剛好經過這個房間的某人或某些人才對。
“哼……真是的……照理說這種無聊工作應該是由那個下三濫包辦才對……幹嗎丟給我咧……真是不爽……”
小熊玩偶裏麵暗藏小型炸彈。而安裝小熊玩偶則是他與另一名成員“方塊”的任務。
原本隻要靠“黑桃”的奇跡顯現能力,便可發揮出比安裝這種一般炸彈還要強大的破壞效果,然而他跟“紅心”昨天奉命前往破壞研究所後,卻就此一去不回。他們可能因任務失敗而淪為俘虜,或者早巳命喪黃泉。但不管他們倆落得哪一種下場,對“梅花”而言都無關緊要。
“——嘴裏雖然嚷著很討厭,不過實際上你倒是蠻樂在其中的嘛?你的嘴角都露出微笑了喔?”
背後突然傳出聲音,“梅花”立即回頭一看,隻見一名身穿巫女裝的紅發少女,正以冰冷的視線注視著他。
“……你什麼時候……”
倉庫的門依舊關著,如果有人動手開門的話,他不可能不知道。
“我打從剛剛就一直跟在你的背後啦,不同於你這個殺氣完全外露的人,我好歹也還學過消除自己氣息的跟蹤術。”
穿巫女服的少女相當幹脆地開口回答。
“……話說回來,你到底在這裏做什麼?反正像你這種散發出強烈殺氣走在路上的人,腦子裏所想的絕對不會是什麼好事……如果我猜的沒錯,那個小熊玩偶裏麵應該藏有炸彈之類的玩意兒吧?”
“梅花”並未正麵回答問題,而是以更加凶狠銳利的眼神瞪著眼前這名少女。
“能夠察覺他人的殺氣……看樣子你並非泛泛之輩呢……”
話剛說完,少女便發出頗瞧不起人的笑聲。
“哈哈哈,愚蠢之人。現在大概也隻有過慣和平生活的日本人,才不懂得提防你這種濃烈殺氣罩身之人吧。不過,你倒是說對了一點,我確實不是泛泛之輩。我叫蹂躪阪芙深,全名為遠距離攻擊型.芙深.THE.。”
“……原來如此,你就是傳說中的……”
“梅花”緩緩拉開與芙深之間的距離。凡是生活於黑社會當中的,幾乎無人不知蹂躪阪芙深的大名。她是一名驅使在奇跡顯現能力當中,力量格外強大的四聖獸之戰士,有不計其數的人類及與她交鋒,最後都隻能落得屍骨無存的悲慘下場——
……不可與此人硬碰硬……“梅花”作出這樣的判斷。
“哎呀,你冷靜一點,我並不是你的敵人,我乃受雇於之人。”
“你說什麼?”芙深頗為訝異地眯起雙眼。“……那我可得好好詢問一番了,你為何在這種地方設置那種危險物品?目前有好幾千人在這座地下鬥技場裏麵,你這樣做很可能會導致所有人遭到活埋耶。”
“我隻是個受雇之人,目的我一概不知。”
“這樣啊,那我也隻好先出手阻止你嘍。姑且不論目的為何,我絕不能放任你采取如此卑鄙的行動。”
芙深毫不猶豫地做出宣告。
“……你打算違抗的決定嗎?”
“並非如此。然而不管有什麼重大的理由,我都不能認同此等奸計。我要你去回收之前設置的所有炸彈,然後乖乖離開此地。”
聽見芙深語氣強硬的這番說辭……“梅花”隨即重重歎了口氣。
“……知道了,我就照你所說的去做。”
“哦?沒想到你還蠻聽話的嘛?”
“……還好啦。其實我個人也很無法接受這種作戰。”
“嗯……雖然我不知道你是何方神聖,不過你倒是個蠻有前途的人呢。”
“……能夠得到號稱最強的著名戰士蹂躪阪芙深一番誇獎,實令在下倍感光榮。”
“梅花”邊說邊伸出左手撿起小熊玩偶——下一瞬間,他卻以右手發出一記貫手,企圖刺穿在他背後點頭稱是的蹂躪阪芙深的脖子。“梅花”水平揮出的手掌,呈一直線襲向芙深的脖子。這是一記比一般凶器還要銳利,威力足以劈岩斬石的快速貫手。要是脖子挨了這一擊,即便是八成也會馬上斷魂。
……你死定了!
——然而芙深卻縱身往後一跳,輕鬆地避開這致命一擊。
“什麼……”“梅花”相當驚愕地發出呻吟聲,芙深則是一臉傻眼地聳聳肩膀。
“……我不是說過了嗎,你渾身散發著一股強烈殺氣啊。”語畢,她旋即以冷冽的視線瞪著“梅花”。“……話又說回來,你居然佯裝出聽話的模樣,再趁人不備出招偷襲……真是個低級的家夥。看樣子有需要稍微教訓你一下才行喔……”
芙深擺出戰鬥姿勢,“梅花”也跟著提高警戒。不過,她似乎不打算召喚四神出來應戰。察覺到他心中疑問的芙深,毫不保留地開口解釋:
“……式神們現在都在一間叫什麼女仆咖啡廳的地方幫忙,反正要應付你這種低級男子,光憑我自己的力量便綽綽有餘了。”
“……哦……”
“梅花”那對細長的雙眼聞言隨即微微上揚……他的笑意,不但芙深沒有察覺到,大概連“梅花”本人也渾然不覺吧。
“喝!”
伴隨著氣勢十足的喊聲,芙深快速欺近“梅花”,對準他的身體施放出一記掌底。移動速度快得令人目不暇給,發動招式的動作也完美無缺。芙深的掌心準確地擊中“梅花”的身體正中央部位——不過,隻是擊中而已,並未造成任何傷害。
“什麼?”
“哼!”
芙深的臉上浮現出驚愕表情,“梅花”揮出一拳打在她身上。
“嗚啊!”
整個人猛然撞上牆壁的芙深,不禁發出痛苦的呻吟聲。
“嘖……你還蠻有兩把刷……嗚!”
芙深搖搖晃晃地起身,正打算重新擺出應戰姿勢,不料側腹又馬上挨了一記毫不留情的膝蓋重擊。
“……無法召喚式神——換句話說,現在你也隻是個黃毛小丫頭而已,我說的對不對呢?”
麵無表情地俯瞰了蹲在地上的芙深一眼之後,“梅花”又用鞋底朝芙深的腹部補上一腳。但由於這一擊隻是為了造成對方痛苦,因此“梅花”很明顯地保留了幾分力道。
“臭丫頭……看你還敢不敢看扁我!”
“梅花”再次一腳踹向芙深的腹部。“啊!”芙深發出呻吟聲,嘴裏同時吐出胃液。然而,臉上即便浮現出痛苦的表情,芙深依舊相當不屑地揚起嘴角。
“……你笑什麼笑?”
“……呼……呼……你……似乎很樂在其中嘛……你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就像是一名打從心裏……喜歡欺負弱小的……下三濫……”
“梅花”收起原本掛在臉上,連自己都沒有發現的笑容——
“囂張的小妮子!看了就令人生氣!”
他一腳踢在芙深臉上。少女的頭部猛然撞上牆壁,發出很大的碰撞聲。
“嗚嗚……”
芙深發出虛弱的呻吟聲,橫躺在地板上。“梅花”變本加厲地用腳踩住她的頭,並不停地轉動鞋底來淩虐她。
“……告訴你……本大爺可是活了長達一百五十年的高貴,跟你們這種小嘍囉的水準就是不一樣……哭來給我聽聽吧,蹂躪阪芙深。哭著乞求本大爺饒你一條小命吧!”
雖然頭部被“梅花”踩住,芙深仍然態度強硬地出言諷刺。
“……嗚啊……別、別以為你年紀大……就很了不起……不管你到底活……活了多久……下三濫……依然是個下三濫……”
芙深就這麼失去了意識。“梅花”哼了一聲,又意猶未盡地朝倒地不起的芙深側腹輕輕補上一腳,並拿出一個小熊玩偶擺在她身邊。
“嘿嘿嘿,膽敢瞧不起本大爺,就得接受這種懲罰……”
“梅花”的臉上浮現出與他所討厭的成員之一“黑桃”極為相似——不對,應該說比“黑桃”更加低劣的笑容,逕自走出倉庫——……
另一方麵,在同一時間——場景轉換至地下某間男廁。
頂著兔子頭、身穿西裝的變態,正盯著孤伶伶地被擺在小便鬥上麵的小熊玩偶。
小熊玩偶——一個毫無特色可言,看起來好像是某人前來上廁所之際,不小心忘記帶走的可愛造形小熊玩偶……不過如果集中精神去聽,會發現玩偶裏麵居然不停傳出滴答滴答的聲音。
“……嗯……這就是那玩意兒吧……主人真是的,用人也用得太凶了吧……好啦,接下來該如何是好呢……”
其他前來上廁所的學生們,都抱著有點害怕的心態,側眼窺視著變態獨自一人麵對玩偶念念有詞的行為,並急忙解決掉生理需求,快步離開廁所。
“……嗯……雖然我為了惡整霧村先生,總是隨身攜帶著一定份量的液態氮……不過要對付這種炸彈,真的隻讓它結冰就好了嗎?嗯——”
兔子男——席德突然拍了拍手掌,在場觀看的學生們頓時嚇了一跳。
“或許有點浪費,不過還是拿出這玩意兒來用好了。”
席德壓根不在意其他學生們的眼光,逕自從西裝的口袋裏掏出一個看似黑色塑膠袋的東西。
“魔導具——因為這個袋子與異次元空間連接在一起,所以不管在裏麵發生什麼狀況都不會有問題。唯一的問題是東西丟進去之後,就再也拿不出來了……算了,反正你遲早都會爆炸,就算拿不出來也沒關係才對。好啦……小熊先生,請覺悟吧。”
也不知道是在向誰解說的席德,念念有詞地順手抓起小熊玩偶,把它丟進袋子之後,又輕輕地拍了袋子兩、三下。結果黑色袋子居然宛如空無一物似地被壓成扁平狀。
席德身形優雅地向如同看了一場魔術表演,麵露驚訝神情的圍觀群眾們鞠躬致意。
“——祝各位有一段美好的如廁時光——”
走出男廁之後,席德將意識集中在他那對長長的兔耳上。被安裝在校內的炸彈,可不一定隻有一顆而已。總之還是盡快把安裝在人潮擁擠處的炸彈全部處理掉比較好。
兔耳朵不停抽動。可別小看這對耳朵,昨天冰川真那所說“隻要他有心,就算有一顆定時炸彈藏在離他一百公尺遠的地方,他還是能聽見炸彈計時器所發出的滴答聲”的這番話,可是不折不扣的事實。
“嘿嘿嘿,等著大吃一驚吧,霧村先生。由於不知道為什麼,最近都沒有碰到什麼好康事……像昨天也一樣,我為了助冰川小姐一臂之力而帥氣地現身,不料居然完全拿理卡路德先生沒轍……不過……小生其實可是非常厲害的狠角色喔……有多厲害?這麼厲害的啦,嘻嘻嘻……”
席德對著並不在現場的少年竊笑起來,而且他人還站在走廊中間……這也導致行人們全都刻意避開他,匆促離開現場。
“嘻嘻嘻……嘿嘿嘿嘿……哎呀呀……”
由於兔耳感應器又偵測到同樣的聲音,也就是在剛剛那個小熊玩偶裏聽見的滴答聲,於是席德收起了竊笑,急忙趕往傳出聲音的地點。
——這一次的設置地點,是在地下一樓通往一樓校舍的樓梯間。隻見一個小熊玩偶宛如失物一般,隨意被棄置在樓梯的角落。
“哎呀呀,真是危險的小熊玩偶呢。”
席德撿起小熊,並沿用處理第一個玩偶的方法,將它丟進垃圾袋魔導具裏麵;之後又再次發動兔耳感應器,四處搜尋炸彈的行蹤。他同時發現有好幾個地方傳出炸彈計時器的滴答聲響。
“嗬嗬嗬,這應該就是那回事吧!小生就像是暗中守護著世界和平的英雄一樣呢!這個角色真是再適合小生不過了……”
兔子男邊講廢話邊順暢地一一將炸彈丟進垃圾袋裏麵,相信安裝炸彈的人事先一定也沒料到,居然還有這種怪胎會跑出來鬧場吧。
“——~小生是——~兔子——~厲害的——~兔子——~”
處理完設置在各個樓梯間的炸彈之後,他又在歡聲震天的狀況下,成功發現設置在觀眾席中的炸彈。雖然觀眾們紛紛露出受到打擾的不滿神情,不過他還是將炸彈一個也不剩地完全清除幹淨。隨後將安置在其它廁所裏麵的炸彈也處理完畢之後,他繼續找尋下一個炸彈的位置。
“……應該就是這裏吧?”
門上寫著倉庫①的這間房間裏麵,確實傳出了滴答滴答的聲音……此外還混雜著應為少女所發出的呻吟聲。
席德急忙踏進這個房間——隨即發現一名身穿巫女服,麵朝下倒臥在地上的少女。在她身旁也擺有一個小熊玩偶。
“小姐,你沒事吧?”
“……嗚嗚……”
就算開口跟她說話,她也隻能發出聽起來十分痛苦的呻吟聲。這名少女似乎已經失去意識,臉部及衣服都留有被踹過的痕跡。純就外觀而言,實在很難判斷她究竟有沒有生命危險。
“嗯……”
迅速處理掉炸彈之後,席德背起少女走出倉庫。
——雖然一路上都曝露在周遭之人所發出的訝異視線當中,席德還是加快腳步趕往醫務室。將少女交給醫生之後,席德再次展開搜索炸彈的行動。
“……居然用腳踢踹這麼柔弱的少女……未免也太過調皮了吧。老兄……姑且撇開霧村先生不談,小生可是頗中意這座城市呢……無論如何,小生都一定要阻止你們的陰謀!”
當席德將芙深送往醫務室的同時,鬥技場這邊也即將要展開第十五戰——也就是的最終決賽。
當打進決賽的最後兩名選手,緩緩自南北兩方的入口走進場內之際,驚人的加油聲浪頓時充滿了整個會場。
‘持續上演精彩賽事的決勝錦標賽,終於要為各位觀眾獻上最後一戰!由南方入口進場的選手,是擁有一張端整的臉蛋,甚至很容易被人誤認為少女的黑發貴公子,眾人心目中的偶像,就讀二年D班,奇跡顯現能力名為的——禦廚槐選手!在昨天的“生存戰”預賽裏,他靠著精湛的戰術掌控全場戰局,最後得以從列強鼎立,號稱地獄之組的C組當中脫穎而出。而在今天的“決鬥”當中,他也很巧妙地化解三名選手的猛攻,並展現出華麗的戰鬥技巧!這次,他是否還能以其變幻自如的妙技,從頭到尾吸引住我們的目光呢!’
播報員這番過度煽情的簡介,使禦廚有點麵紅耳赤地低下頭。他那害羞的模樣,卻又換來急速增加的禦廚迷們發出“呀——好可愛唷——”,或是“小槐,看這邊一下——”等熱情加油聲。
‘另一位自北方入口進場的選手,則是如同日本人偶一樣的可愛美少女,身穿繡有骷髏頭花紋和服的武士女孩,與禦廚選手同樣就讀二年D班,奇跡顯現能力名為的——久遠九音選手!昨天在預賽C組的比賽當中,她雖不幸遭到禦廚選手擊敗,然而到了敗部複活戰,她卻不給在場其他對手任何使用奇跡顯現能力的機會一一加以擊破!並挾著費時僅兩分四十八秒的“生存戰”新紀錄,順利取得晉級決賽的資格!到了今天的“決鬥”,她則是很湊巧地分別與使用回力鏢的江崎選手、擅用剪刀的青木選手、以及二刀流的佐佐木選手等三名慣用武器的對手進行了三連戰。隻是每一場比賽她都靠著令觀眾感到索然無味的瞬殺,輕鬆製服對方。如今,再次麵對禦廚選手的久遠選手,是否能憑借著她那極具威脅性的刀法,一報預賽敗北之恨呢?’
不同於緊張兮兮的禦廚,久遠九音絲毫沒受到播報員這串過分誇張的解說影響。她隻是靜靜地閉著雙眼。其泰然自若的態度,看起來完全不像是個即將上場戰鬥之人。
……終於要開打了。
在北方入口附近的觀眾席上,一名金發碧眼的少年——藤堂燈夜正默默地俯視著鬥技場……正確說來應該是久遠九音的背影才對。
現在藤堂身上所穿並非女仆服,而是換上一套輕便的便服。雖然咖啡廳那邊一樣忙得不可開交,不過從優羽主演的戲劇公演會場回來的霧村聖司卻對他說“這裏交給我們負責就好,你快去觀賞比賽吧”並硬是要他換上便服。這家夥是個態度這麼強硬的角色嗎……一時感到困惑的藤堂,最後還是心懷感激地接受了他的好意。
……久遠九音——自己喜歡的人。
藤堂之所以會受到她的吸引,得回溯到距今將近一年半前——當時他剛才到夜光市不久。
藤堂在國中三年級的冬天罹患了月光症候群,不過他靠著能夠“操縱人心”的奇跡顯現能力,在病發之後的數個月內得以不虞匱乏地吸食他人鮮血,並巧妙隱藏起自己身為MOON
CHILD的秘密,持續生活在人類社會當中。後來卻因為一個小小的意外,導致他的異能失控,引發了一場慘劇,於是他就這麼被送進了夜光市。
市政府官員向他解釋了關於月光症候群的事,並告訴他在發現這種怪病的治療方式之前,一步也不準踏出這座城市。當聽見官員說出這些話之時,藤堂真的感到十分絕望。
自從來到夜光市之後,他從未向任何人提起,甚至在麵對他的好朋友霧村聖司及禦廚槐等人之時,他的言行舉止也完全沒透露過相關的訊息。然而,藤堂燈夜自幼便懷抱著一個夢想。
這是一個說出來之後,可能會有人笑他太過孩子氣的遠大夢想——那就是成為職業足球選手。
對藤堂而言,這是一個極有可能實現的夢想。從小學一、二年級起,他便開始接觸足球;上了國中之後,他所屬的球隊也踢進了全國前四強,還被報章雜誌評為將來值得期待的球員。後來他又以體育資優生的身份,保送進入培訓出許多位職業足壇明星的足球名門高中。他甚至一度認為,隻要靠著因吸血衝動及異能的覺醒而急速增強的身體機能,想要成為日本第一……不對,應該說成為世界第一的足球選手,也絕對沒有問題。
不過,他那理當充滿薔薇色光輝的未來,卻一口氣被關進黑暗的深淵當中。
……不管住起來再怎麼舒適快活、不論有再多娛樂設施可供利用、即便日後再也不用隱瞞自己身為MOON
CHILD的身份,但對一名夢想無端遭到剝奪、行動受到限製的人而言,夜光市根本就不是什麼樂園天堂——反而如字麵所述,隻是一座沒有夢想、缺乏希望的牢獄罷了。
自暴自棄的藤堂,在轉學第一天隨即蹺課,並一邊認真思考著“不知道有沒有什麼人煙稀少的寂靜地點……如果能夠找到一個就算死了也不會被發現的地方,那就再好不過了……”這樣的念頭,一邊漫無目的地移動雙腳,往山上走去。
藤堂燈夜受到遠方傳來的瀑布聲吸引,而從通往小神社的小路接上野獸出沒的路徑,一路持續往前邁進。
走了大概十五分鍾左右,整個視野突然變得很寬敞。
一座雄偉的瀑布,一個隻聽得到水流衝刷聲響的世界。
有一名少女置身其中,默默地承受著瀑布的衝擊。
附近的岩石上,擺著應為少女所有的紅色和服及白色貼身襯衣——以及一把日本刀。
——少女全身赤裸。
他心想:真是漂亮。一時之間,藤堂連呼吸都忘記了。這跟她隻擁有一副幼兒身材等表麵事實的層次截然不同,藤堂認為她的存在本身就是美麗的代名詞,若以肉欲的眼光去看她,隻會讓藤堂覺得自己非常低俗愚蠢。他覺得自己好像不小心看見了極為神聖不可侵犯的事物,同時又覺得好像有人直接針對他的靈魂橫向揮出一記重拳。
少女由一切雜念當中分離出來,心無旁騖、動也不動地任由瀑布衝擊。眼前……存在著一個早已完成的美麗世界。
他又轉念——我不可以讓這個世界染上一絲塵埃。
所以藤堂轉身逃走。為了不讓少女察覺到他的存在,他放輕腳步……快速地沿著同一條路逃離現場。
下山之後,他居然不由自主地捧腹大笑。因為他實在不敢相信,國中時期跟女孩子相處得也還算不錯,在月光症候群病發之後,也曾為了吸血而使用奇跡顯現能力,控製過好幾名女孩子的意識,甚至還進一步順便吃了她們的藤堂燈夜,現在的內心居然會因為看到小女孩裸體這種區區小事,而動搖得如此厲害。
他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對那名少女……一見鍾情。
由於這整件事實在過於滑稽荒謬……讓他不自覺地打消了尋死的念頭。
隔天,當藤堂在轉入的學校教室當中看見她的身影之時,他的心髒差點從嘴裏跳出來。所以從那天開始,藤堂動不動就跑過去纏著她——久遠九音——不放。
在藤堂自己及其他絕大多數居民,都隻抱著有點懶散的心態度過每一天的這個城市當中,唯有她一人綻放出凜然光輝,深深地吸引了他。
他馬上知道久遠九音就如同他心中的第一印象一樣,是一名個性耿直的少女。
藤堂確信自己對她的心意絕非虛假。不過他卻從未企圖利用自己的異能將她納為已有,也沒想過以甜言蜜語來擄獲她的心。
正如霧村聖司以前曾經說過,自己心中確實存在著“就是會不自覺地想要作弄自己所喜歡的女孩子”這樣的小學生心態——不過,他覺得自己八成對她……
“……感到很嫉妒吧……”
‘——決賽……正式開始!’
在藤堂下意識地小聲說出這句話的同時,播報員發出響亮的聲音,宣告比賽開始的銅鑼聲也跟著響起。
久遠九音及禦廚槐雙方都未馬上采取行動,而是站在原地互相觀察著對方。
藤堂所坐的位置無法直接看見九音的臉,不過設置在藤堂所坐位置正對麵的巨大螢幕上,則顯示出她的臉部特寫。她就跟往常一樣,以她那漆黑的雙眼直視著對方。
……班長,我好羨慕你喔。跟我交換一下好不好?
這個念頭浮現在他心中。隻不過藤堂如果真的上場,那他肯定不堪一擊就是了。自從來到這座城市之後,他再也沒碰過原先十分重視的足球,體力也跟著一落千丈。
“……接招吧。”
九音微微開口發出宣告,同時輕盈地蹴了地麵一下,筆直衝向禦廚槐。此乃她的必勝模式,以一記讓對方無遐使用奇跡顯現能力的神速斬擊,一舉擊碎對手身上的徽章。
“……哎……結果還真的留下了一個最麻煩的人物啊……”
禦廚小聲抱怨了一下……不過他早就料到九音會發動突襲,所以他也采取了應對方案。
禦廚的徽章——別在背上。
由於徽章隻要別在肉眼看得見的部位即可,所以這樣做並不算犯規。不過像這樣把徽章別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就需要承擔較大的風險。例如無法應付來自死角的攻擊、在緊要關頭根本無法利用手或腳來保護徽章、絕對不可背對敵人、要是不慎被擊飛,導致身體撞上牆壁或地板的話,那就完蛋了。假如現在所進行的是同時得麵對多數敵人的“生存戰”預賽,或是對上今天第一戰碰上的蝙蝠召喚師或第三戰遭遇的棒球達人等擅用全方位攻擊手法的敵人,那麼他這種作法簡直跟自殺行為沒兩樣。
然而,久遠九音的攻擊手段是刀。像她這種隻能進行近身戰的選手,想要打破禦廚的徽章,就隻有一種方法:繞到他背後。再根據藤堂所聽見的小道消息指出,在所有參賽選手當中,禦廚最著名的特征,就是他擁有號稱最高水準的反應速度。
“……班長這家夥,根本就是勢在必得嘛……九音,你可得加把勁喔!”
禦廚是朋友沒錯,不過真的要加油的話,當然還是得把“心上人”擺在朋友前麵啊。
疾速衝向禦廚的九音突然改變方向,企圖繞至對手背後。不過禦廚也配合九音的行動,在不露出任何破綻的情況下,以巧妙的步法同時改變自己的方向。
不知不覺當中,禦廚的全身上下開始散發出金黃色的光氣。
九音一手按住仍舊收在刀鞘裏麵的刀柄,一邊提高警覺在禦廚身邊打轉,試圖找出可乘之機。她一步一步縮短雙方之間的距離,隨後——突然飛身躍起……
並未做出任何準備動作的九音,身形輕靈地一躍而上,宛如要跳過禦廚頭頂一般,一口氣跳至兩公尺高的半空中。九音的企圖是——待會兒直接在禦廚的背後著地,並利用轉身的動作順勢揮出一刀,直接擊破徽章為比賽畫下句點。
隻是,禦廚似乎早就算準九音會采取這樣的行動,隻見他的右手好像要撈起什麼東西一樣,使勁地由下往上揮動。
“——模式。”
覆蓋住禦廚全身上下的金色霧氣集中於右手五指指尖,隨後又從五指指尖幻化成粗繩狀光條延伸而出。而這五條粗繩一邊勾勒出複雜的軌跡,一邊形成一張“羅網”,罩住九音整個人!
“……嘖!”
九音臉上雖然瞬間浮現出驚愕的表情,不過她也立刻做出反應。她在空中拔刀,並靠著重力加速度劈開羅網。
——噠。
化解羅網罩身危機的九音著地之後,原本打算照原訂計劃,利用轉身的動作揮刀砍擊禦廚的背部,然而禦廚早已退至九音的刀身所及的範圍之外。而且……
“模式!”
被刀斬斷的金黃色光束再次集中於禦廚的右手,這次則是伴隨著喊聲,化作無數顆亮光散彈迸射而出。跟前幾場比賽一樣,九音的徽章還是別在心髒部位。她往旁邊跳開,打算借此避開筆直朝著心髒部位飛來的光彈。
不過,正如“追蹤型”這三個字一樣,光彈突然改變行進軌道,再次朝著九音所跳開的方向追襲而去。
“……詭異的玩意兒……”
在散彈即將擊中自己的瞬間,九音再次往上跳躍。多數光彈因為反應不及而打中地麵,應聲碎散。不過仍然有數顆光彈成功地改變軌道,打中了九音的肩膀及腰際。其中有一記光彈差點擊中徽章,最後還是被九音以刀鞘彈開,化解了危機。
“……有一點痛呢……”
九音有點不愉快地皺起眉頭,不過並未受到太大的傷害。
“模式!”
禦廚的攻勢尚未結束。光芒再次集中於他的右手,這次則是變出了一條將近五公尺長的光鞭。
“喝!”
九音以毫厘之差閃開了由五公尺之外揮襲而來的長鞭,地麵則被長鞭打出一個小洞。鞭子的揮擊速度雖快,但破壞力並不大。話雖如此,要擊碎陶瓷製成的薄片徽章,這樣的威力可說是綽綽有餘了。
啪嚓!
禦廚往前跨出一大步,並持續揮舞光鞭。九音再次避開鞭擊。可是禦廚不給九音任何反擊的機會,連續揮動光鞭展開追擊。
‘喔喔——禦廚選手的一輪猛攻,已將久遠選手逐漸逼進角落了!’
情緒瘋狂的觀眾,加上播報員的喊叫。坐在藤堂後麵的女孩子還扯開嗓門大叫:“呀——槐先生好帥喔——”
……哇靠,班長還真是受歡迎呢……九音,你打算如何應付呢?
正如播報員所說,戰場逐漸轉移至會場的一角。再這樣下去,九音遲早會被逼入角落,屆時便無戲可唱了。然而就在這個時候……
——咻啪!
在快速襲擊而來的光鞭近身之前,九音便借著神速居合斬將其砍成兩截!不過被砍斷的光鞭仍舊來勢洶洶,猛然擊中了九音的腹部。
“……嗚!”
九音的臉因痛楚而皺起眉頭,然而徽章並沒有遭殃。九音使出這種兩敗俱傷的戰法,使禦廚臉上浮現出動搖的神情。這是絕佳的進攻機會!
九音毫無迷惘地舉起出鞘的仿製刀,朝著禦廚疾趨而去。禦廚擺出防禦姿勢——在他的身體進入刀身可及的距離之後,九音從地上躍起,掌握住其背部空門。她在空中轉換方向,順勢揮刀劈砍,企圖由上方砍碎別在背部的徽章。
“嘖……”
千鈞一發之際,禦廚在地上翻滾,避過九音這一刀。他的衣服及雙手都因而沾滿了沙土——不過,別在背上的徽章則是勉強逃過一劫。
“……禦廚同學,你果然不簡單……”
九音收刀入鞘,擺出居合斬的架勢。
“……剛剛你那波攻勢……真的差點讓我吃鱉就是了……”
從地上起身的禦廚,臉上一邊冒著冷汗,一邊露出微微的苦笑神情。
“之前芙深姐對我說過你很厲害……隻是我完全沒料到你居然如此高強……我得稍微……認真一點應戰才行了……”
光氣再次籠罩住禦廚全身。
“……休想得逞!”
為了封鎖其招式,九音放棄鎖定徽章,改由正麵揮刀劈向禦廚。禦廚以些微差距閃過第一記居合斬,並持續以輕靈的步法躲開第二、第三第四及第五刀。不過九音的一輪猛攻,卻絲毫不給他有任何反擊的機會。
‘哦哦——這次換成禦廚選手陷入防禦的苦戰當中了——’
當播報員情緒激動地大叫出聲的瞬間。
“——模式!”
禦廚的右手連續擊發出數記光彈!光彈並未特別鎖定目標,很明顯可看出這次攻擊的目的,純粹隻是為了牽製對方的行動。禦廚所擬定的戰略,八成是打算趁九音避開這波攻擊之際,切換另一種模式來應戰吧。
——然而,九音並沒有采取回避行動。
她隻用刀鞘擋下可能擊中徽章的光彈,並完全無視其他子彈的來襲,持刀筆直攻向禦廚。光彈直接命中九音的肩膀、腰際、手腕及臉頰!然而不管受到多少子彈擊中,九音仍舊毫無退縮之意!光彈的攻勢宣告結束——九音雙眼直視著禦廚。
在這種距離之下——憑九音的移動速度,即便麵對禦廚這樣的難纏敵手,她還是有可能瞬間繞到他背後,一刀砍碎徽章。
九音將刀橫舉於中段,輕蹴地麵一下,瞬間穿過禦廚的左側,順利繞至背後——
“成功了……”
藤堂不自覺地握拳叫好——就在這個時候……
“模式!”
九音的腹部遭到一顆比橄欖球還要大上一倍的亮光炮彈直擊,導致她整個人被彈開將近兩公尺的距離。隻是……他的右手才剛使用過而已,照理說應該得等上一段空窗期,才能再改用另一種攻擊模式——才對。
然而,禦廚並非使用右手擊發……他用的是左手。
不知不覺當中。
禦廚的左手跟右手一樣,籠罩著一團發出金黃色光輝的濃厚霧氣。
“————係統。”
禦廚轉身麵對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站起來的九音,並以平淡的語氣開口說道:
“and模式!”
禦廚的左手發射出無數顆光彈。九音不停來回跳躍,借以閃躲這些懂得強硬修改行進軌道追襲而來的光彈,偶爾也會揮動刀鞘加以擊落。在一旁神態自若地注視著九音的禦廚,其右手再次出現一條長約五公尺的光鞭。
九音才剛化解光彈圍剿危機,不料光鞭又隨即直趨而來。
“——嗚!”
九音反應不及,右手頓時遭到光鞭擊中,發出相當沉重的鞭打聲。禦廚不給九音任何喘息的機會,持續揮舞光鞭展開追擊,同時左手也再度擊發出亮光散彈。
‘戰況演變至今,禦廚選手居然拿出了在前幾場比賽從未施展過的技巧,運用雙手同時發動奇跡顯現能力!太厲害了!沒想到禦廚選手還藏有如此驚人的秘技……呀——禦廚你真是太帥了啊——’
不該出現在播報員身上的熱情加油聲響遍整個會場,看樣子她似乎也是禦廚的粉絲。
“……其實我也是最近才學會這一招的啦……”
禦廚有點麵紅耳赤地露出苦笑表情。
“……拜托一下,班長……你也太機車了吧……”
藤堂見狀,臉上表情隨即僵住,並重重地歎了口氣。
剛剛光是靠就曾將她逼入角落了,如果再加上其他種類的攻擊,那根本就束手無策嘛。現在連躲避攻擊都來不及了,哪還有辦法繞到敵人背後砍碎徽章啊?就算她再怎麼厲害……也無能為力了吧。
宛如承認自己的無能為力一般,九音大大拉開與禦廚之間的距離,隨後“……呼……”地深深歎了口氣。
“……看樣子……似乎是到此為止了……”
聽見九音小聲說出這句話,禦廚也跟著停止施放光彈,不過右手還是握著光鞭。
“……你願意投降了嗎?”
被他這麼一問,九音便從刀鞘裏拔出仿製刀——並順手把刀身丟在地上。果然決定要投降了啊……藤堂及在場許多觀眾們的臉上都明顯露出失望的表情。
九音麵無表情地淡然宣言——
“……看樣子似乎是到此為止了……沒有辦法了,我決定使用奇跡顯現能力。”
此話一出——整個會場頓時安靜下來。連禦廚也露出訝異的神情,開口詢問她:“咦……你剛剛說什麼?”
九音絲毫不在意周遭所有人的困惑神情,隻見她將手中的刀鞘當成聖火一樣高舉於頭上,並閉上雙眼,宛如獻上祈禱一般輕聲說出……
“————除盡在場一切邪瘴惡氛吧!”
?刹那……
刀鞘突然綻放出溫和的七彩光芒。這道光芒如同浮現在水麵的波紋一樣擴散開來——最後消失了。九音緩緩放下高舉在頭上的刀鞘,隨後也順手將刀鞘丟在地上。刀鞘發出輕脆的哢啦聲響,在地上滾動了一會兒。
“……發生了什麼事啊?”
感到訝異的藤堂一直注視著九音,但她卻神情自若、動也不動地佇立在原地。接下來藤堂又將視線移至禦廚身上——赫然發現原本握在他手中的光鞭,竟然不知不覺地消失了。不僅如此,就連覆蓋住他雙手的濃厚金黃色霧氣也跟著煙消雲散。
“咦……這這這?”
禦廚一臉慌張地重新集中意識,試圖再次發動奇跡顯現能力,不過卻是毫無動靜。九音以不帶一絲情感的眼神注視著慌張不已的禦廚,並緩緩開口:
“……真不知道為什麼會產生這種誤解……我的奇跡顯現能力並非屬於強化刀鋒威力的。我所擁有的乃是的能力,我能夠透過刀鞘,而非刀身為媒介,創造出令所有奇跡顯現能力失去效用的空間。從此時此刻開始的五分鍾內——在以我現今所站之處為中心點,半徑一百公尺之內的空間當中,任何人都無法使用奇跡顯現能力。”
“這……不、不會吧……”
禦廚的臉上浮現出既狼狽且僵硬的笑容。
“可、可是久遠同學,你之前不是都會一邊追趕藤堂,一邊揮刀輕易地砍壞教室內的桌椅嗎!光憑一般日本刀,根本就不可能……”
“……那把刀是利用超硬合金鍛造而成,是冰川同學送給我的禮物。”
九音露出一臉若無其事的表情回答。
超硬合金——主要是用來製造金屬加工器具的合金。如果以這種材料打造刀身的話,將可作出一把削鐵如泥、不傷刀刃的真實斬鐵劍。
……喂喂喂……真的假的啊……
藤堂臉上也冒出僵硬的笑容。看樣子她在麵對前幾場比賽之時,都一直封印住自己的奇跡顯現能力,純靠實力一路過關斬將。她這樣做的理由八成是——
“那……為什麼前幾場比賽你都不用這份能力啊?像昨天的預賽也一樣,你隻要發動異能,不就可以輕鬆擊敗那名使長槍的少年嗎……”
“……禦廚同學,如果使用異能輕鬆擊敗對手的話,那根本就無法測試自己的真正實力嘛……”
似乎搞不懂禦廚為何提出這個質疑的九音,以有點受不了的口氣加以回答:
“……所以啦,禦廚同學,真虧你能將我逼到這種地步。說實話,我很想隻靠劍術與你對戰至最後一刻……不過有某人替我加油打氣,希望我能拿下冠軍。既然都難得有人幫我加油了,所以我決定奪下冠軍寶座。”
九音宛如在宣布既定事項一樣,語氣平淡地說道。
“……可是,你那股使異能無效化的能力,隻能維持五分鍾而已吧?”
禦廚出言確認,九音則點了點頭,開口回答:“是的。”
“……隻不過禦廚同學……難不成你以為在無法動用奇跡顯現能力的狀況下,你有辦法與我打上五分鍾,還能立於不敗之地嗎?”
“……這……”
受到一股難以言喻的魄力震懾,禦廚不禁感到畏縮。不過,他還是設法鼓起氣勢。
“這、這種事……不試試看怎知行不行!”
禦廚移動身形,直取九音而來。雖然速度不及九音——不過還是很快。此外,禦廚的體術也相當了得。在上一場比賽當中,禦廚幾乎沒有動用到奇跡顯現能力,純粹隻靠體術便化解了阪神虎少女利用棒球所發動的全方位攻擊。
“……那麼,準備接招吧。”
九音並未彎身撿起滾落在地上的刀或刀鞘,隻見她毫無防備地轉身麵對禦廚。
“……”
雖然一臉不解,禦廚還是一口氣縮短與九音之間的距離,並對準別在她胸口的徽章揮出一記快拳。禦廚並未因九音手上無刀而心生絲毫輕視之意,他這一拳也相當精彩,拳勢之中夾帶著一擊定勝負的驚人魄力。
然而九音卻靠著連旁觀者都覺得過於悠閑的輕緩步法,以毫厘之差閃過了禦廚這一拳。
“嘖……”
禦廚雖然因用力過猛而差點失去平衡,不過這次他改用左手朝徽章劈出一記手刀——隻是這一次依舊輕鬆地被九音躲開。禦廚緊接著連續出拳搶攻,有時還夾雜著假動作……最後甚至連踢腿都派上用場。
不過九音卻像是在跳日本傳統舞蹈一樣,身形輕靈、神情泰然自若地避開了禦廚所發動的一切攻擊。
“為、為什麼就是……打不中啊!”
禦廚十分急躁地咕噥一番,隨後他決定先封鎖住她的行動,便出手企圖扣住九音的手臂。然而九音卻柔暢地從他雙手之間鑽出,整個人飄至半空中。宛如隻有她所置身之處完全不受重力影響一樣,隻見她飄飄然地躍過禦廚的頭頂,在空中翻轉,隨後又輕盈地降落在禦廚背後。
禦廚急忙轉身,不過已掌握住禦廚背部空門的九音,卻沒有發動攻擊。
“……果然,無刀在身確實讓我的動作輕盈許多呢……”
九音一邊輕鬆地調整呼吸,一邊脫口說出劍客絕不會說出口的話語。
“你、你那種動作是怎麼回事啊……太奇怪了……為什麼我一直無法打中你啊?”
他這麼一問,九音便微微側著頭。
“……你問這動作是怎麼回事,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好。這隻是一套很平凡的護身術而已啊……”
“護、護身術?”
“……是的,名叫‘千戈全葬流’——這是我來到這座城市之前,在我老家的道場所學,是一種能夠以空手應對劍、長槍、斧頭等各種武器攻擊的護身術。”
“……什麼……光憑空手……”
九音默默地點了點頭。
“那、那你的刀咧?你幹嗎隨身帶著那把刀啊?”
“……隻帶著刀鞘出門,樣子實在有點難看,所以……”
“可、可是你剛剛不是還以刀術與我對戰嗎?”
“……難得有機會獲得一把好刀,我想說幹脆就利用機會好好鑽研刀劍之道,所以大概從一年半以前才開始練習刀法。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難得?幹脆?閑、閑著?”
“……隻不過我的火候還是不夠。我從冰川同學手上借了本書,上麵記載著龍追什麼還有九頭龍什麼的等招數……雖然這些我都已經學會了,不過揮刀發出旋風或火球等刀式,我再怎麼學就是使不出來。即便我的身體機能已因月光症候群而大幅獲得提升,但我依舊無法上手……再這樣下去,未來著實堪憂啊……刀劍之道真是博大精深呢……”
她好像獨自一人念念有詞地說出相當驚人的台詞。
“……哈、哈哈……”
藤堂也不自覺地開口發出沙啞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來這下子,藤堂是真的喜歡上一名非常不得了的少女嘍。
久遠九音——一名遠超過他的常識所能理解的怪人。自己八成再也……無法離開九音身邊了吧,已經徹底被她打敗了,她的魅力已深深地吸引住自己。藤堂的雙眼再也看不見其他女孩子。真的完蛋了,自己簡直是愛死她了。
此時此刻,藤堂燈夜第一次對月光症候群心存感謝,第一次很慶幸自己能夠來到夜光市。原本遭到不合理現實所摧毀的夢想,在這份戀情之前也不過隻是一段早已逝去的回憶罷了。
九音語調平淡地開口對敵手說道:
“……由於時間也差不多快到了,所以我們還是盡快做個了結吧。”
禦廚雖徹底被九音的氣勢所震懾,不過他仍舊堅強地擺出架勢。
“……嘖……別、別看我這樣……芙深姐好歹也曾經誇獎過我,說‘槐是個隻要有心就必能成功的孩子’啊………”
丟出這句戀姐癖火力全開的台詞之後,禦廚勇敢地展開突擊。禦廚與九音之間的距離一口氣縮短——禦廚發動攻擊。第一擊是假動作、第二擊還是假動作、第三擊則是帶有牽製效果的輕弱刺拳。接下來的第四擊才是真正的殺招——在萬全態勢之下所施展的神速貫手。這渾身解數的一擊,就如同刀刃一般銳利。
同一時間。
“——久遠九音!我喜歡你——”
觀眾席上突然傳出一句完全不看場麵的愛情告白。發聲之人,當然是藤堂燈夜。
九音頓時滿臉通紅。
“……你、你幹嗎突然……”
禦廚的攻擊完全沒被這突來的告白打斷,依舊筆直逼向九音胸前的徽章。
九音轉動身體,以最小限度的移動避開這一擊。“嗚?”緊接著她伸出右手抓住禦廚的衣襟。“什麼?”左手則扣住他的手腕,並快速移動自己的重心,“嗚哇!”隨後一邊轉動身體,一邊將禦廚整個人扛起來——
“——我啊!最討厭你這個人!”
最後使出全身力氣,以背部著地的型態,把禦廚整個人摔在地上。
——精彩絕倫的過肩摔——最後九音相當漂亮地使出了柔道的招式。
啪嘰,禦廚背上的徽章碎裂,發出很清脆的聲音。
“……不、不要拿我當出氣筒好不好……”
禦廚用十分丟臉的聲音發出抗議,隨後便失去了意識。站在禦廚身旁的九音,則是輕輕拍了拍自己的雙手。
整個會場被沉默控製了數秒之久——
‘勝、勝負已分……勝者,久遠九音選手!奪下第十二屆冠軍頭銜的,乃是武士少女……原本大家都這麼認為,事實上卻毫無關連的……久遠九音選手——’
震耳欲聾的掌聲及歡呼聲覆蓋住整個會場。觀眾們紛紛起身,為九音的勝利及禦廚的奮戰不懈表達敬意。
……當中僅有一人,也就是藤堂燈夜,他獨自坐在座位上一動也不動,默默地凝視著久遠九音。他臉上的表情顯得分外爽朗,但是他剛剛明明才遭到拒絕而已……
……隻要不斷挑戰就好了,因為自己就是這麼地喜歡她啊。
思緒突然醒悟過來的藤堂,臉上浮現出微笑。此時,他的視線剛好跟轉頭望向自己所在方位的九音對上。
“……大笨蛋,懶得理你了。”
久音惡狠狠地瞪了藤堂一眼之後,便鼓著腮幫子快步走出鬥技場。
‘啊——久遠選手,請你等一下。那個……請先別急著走啊!接下來主辦單位要采訪你這位冠軍,還有其他很多事!待會還有個頒獎典禮耶!工作人員——快點去勸久遠選手留下來啊——’
………麵露苦笑的藤堂,小聲地咕噥著。
“……是是是,反正我本來就是個大笨蛋啊。”
我是個笨到事已至此,才察覺到自己究竟應該做些什麼,以及自己內心到底想要做些什麼的大笨蛋。
所以就讓我像個笨蛋一樣……盡我所能地向你挑戰吧……藤堂燈夜在心中暗自立誓。
——另一方麵,在同一個時間。
“嗯……差不多就這樣吧。”
將蹂躪阪芙深送到醫務室後,重新展開搜索炸彈任務的席德,一邊曝露在來自周遭的納悶視線當中,一邊做出擦拭額頭汗水的動作。
被設置在人潮擁擠處的炸彈,大部分應該都已解除完畢,他最引以為傲的高性能兔耳感應器也沒有再產生過任何反應。由於這間學校的腹地非常寬廣,所以在無人會刻意前往的地下區域裏麵,說不定還留有一些沒處理掉的炸彈……不過,應該不成問題才對。因為昨天用來舉行預賽的第一——第四地下鬥技場,今天已經封鎖起來,並未開放供人進入。
“小生真是名副其實的英雄啊,今後再也沒人能說我是個沒用的東西了!”
他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就在這個時候,他聽見鬥技場內傳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看來最終決戰的勝負似乎已經揭曉了。
他聽見的獲勝者名字是……“久遠九音”。這是冰川真那——也就是席德的主人蛇夫所寄身之少女,所結交的一名朋友。
“哦哦……不愧是主人所結交的朋友,實力果然了得。無論是冬木陽子小姐也好,久遠九音小姐也罷,當然小生也包括在內……隻能說主人識人的眼光真是了得呢……哈哈哈——”
席德一邊口出厚顏無恥的台詞,一邊舉步走向觀眾席。
‘——那麼,接下來要訪問一下獲得冠軍的久遠選手!’
在鬥技場正中央,有一名手持麥克風的少女,正在對身穿紅色和服的少女進行采訪。
‘久遠選手,恭喜你奪得冠軍寶座!’
‘……呃,嗯。是啊。’
觀眾席的大螢幕映照出雙頰微紅的九音臉部特寫,隨即有“好可愛唷——”及“九音音——”等呐喊聲傳出。
‘能否請教一下你現在的心情如何呢?’
‘……咦……沒什麼感覺啊……’
‘決戰上演了一場相當精彩激烈的對決,請問你有什麼感想呢?’
‘……這個嘛……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願意透露一下你實力強悍的秘訣嗎?’
‘……並沒有……什麼秘訣啊……’
………雞同鴨講的采訪就這麼持續了好一陣子。
‘話又說回來,久遠選手,剛剛比賽進行到一半,觀眾席上突然有人大聲向你告白,請問你認識那名觀眾嗎?’
九音的臉突然像是起火一樣,頓時變得滿臉通紅。
‘……基、基本上算是認識啦。’
‘那麼你那句“我啊!最討厭你這個人!”並非針對禦廚選手所說,而是對此人的告白所做的回答……這樣解釋你可以接受嗎?’
‘不可以……咦……啊……就……就當成是這樣好了。反……反正我……本來就很……很討厭藤堂同學……’
‘真的是這樣嗎?你該不會是在耍傲嬌吧?’
‘……耍傲嬌?’
‘就是指平常擺出一副高傲不理人的態度,不過當兩人私下獨處的時候卻顯得嬌羞不已的人啦……這是世人對傲嬌這個字眼的基本定義,而我個人對這種解釋抱有異論就是了。’
‘……這……就算你說你有異論,我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啊……’
‘那麼,結果究竟如何?其實你也很喜歡他,對不對啊?’
‘咦……喜、喜歡?’
九音的聲音頓時尖銳起來,宛如一副事到如今才想起這個單字的樣子。隻見她低下頭,忸忸怩怩地嘀咕起來。
‘……喜、喜歡……我嗎……不、不不不,這怎麼可能……咦……可是……嗚嗚……其實我好像……也沒那麼討厭他……呃……那個……這個……’
‘久遠選手?’
‘……這……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受到如此天大的侮辱!感覺超VB的!給我聽清楚,這是超級VERY
BAD的縮寫,意思就是表示我現在的心情非常非常地糟糕!’
‘對、對不起!我太過得寸進尺了!’
九音伸手拔出仿製刀,嚇得采訪員不斷對她鞠躬致歉,會場內頓時充滿了笑聲,
“哈哈哈,真沒想到居然有人敢在比賽進行之時告白,這名少年實在太有趣了。”
席德笑了出來。他那雙平常根本看不出有沒有張開的雙眼,則因笑容而眯成更細長的一對弧線。
剛好在這個時候,一名頭發燙成波浪卷,發色呈粉紅色的少女進入會場,並朝著采訪員及九音緩緩走去,她手上還拿著一座綻放著紅色光芒的獎杯。雖然席德透過他的高性能兔眼,能夠清楚看見那座獎杯的外觀設計,是由刻滿幾何學圖案的圓柱及一輪上弦月所組合而成,不過對一般觀眾而言,這樣遠望過去,那座獎杯的外型大概就跟罐裝殺蟲劑沒啥兩樣。
少女將獎杯交給采訪員之後,便轉身離開會場。
‘現在要將的冠軍獎杯頒發給久遠選手!隻要秀出這座獎杯,就可得到赤月祭所有飲食攤位店家的免費無限量招待;去參加其他各項活動的時候,也能受到VIP級的待遇!希望你待會兒能夠盡情地去享受一番!啊,附帶一提,主辦單位將會在後夜祭再度表揚一次,你可別急著回家喔。’
‘……喔,我知道了……’
九音覺得有點麻煩地點了點頭,喇叭也同時播放出非常隆重的音樂。
‘會場裏的各位觀眾,讓我們一起為久遠選手熱烈地鼓掌吧!’
塞滿觀眾席的所有觀眾們自然而然地起身,向久遠九音致上熱烈的掌聲。
席德的超高性能免耳感應器,卻捕捉到一陣熟悉的聲音,夾雜在觀眾的掌聲當中。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嗯?”
這聲音……就跟他剛剛拚死拚活地到處清除的小熊玩偶當中所傳出的聲音一模一樣——
“嗯嗯……嗯嗯嗯嗯……”
席德將所有意識集中在雙耳——聲音的位置……在鬥技場中心。在久遠九音及采訪員兩人現在所站之處——在冠軍獎杯當中!
席德急忙衝到觀眾席的最前麵一排,大聲喊叫!
“那個冠軍獎杯!超VB啊——”
在場人數雖多達七千名,不過能夠瞬間做出反應的,就隻有久遠九音一人。
“……”
幾乎純靠直覺察覺到危險的九音,硬是從裝模作樣地把獎杯高高舉起的采訪員手中,一把將獎杯搶走。
隨後她為了將獎杯丟開而急忙環視周遭一圈,然而她發現全場三六○度到處都坐滿了觀眾。於是她放棄原先的念頭,逕自將獎杯置於地上,隨後她為了拉采訪員遠離現場,而拔腿衝出——
——就在這一瞬間。
炸彈——引爆了。
冠軍獎杯突然爆炸,發出二流動作電影當中時常聽到的轟天巨響。就在剛起跑衝刺的久遠九音身旁——在令人束手無策的極近距離下。
然而她還是靠著奇跡般的反應速度,一把推開了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采訪員,使采訪員得以保住一命。其實以她本身的速度,若將自己的安全擺在最優先順位考量的話,應該可以順利逃過一劫。不過久遠九音卻試圖救采訪少女一命。應該說“隻求自保”這個選項,根本就不可能出現在她的腦海當中。
藤堂燈夜所認識的久遠九音,就是這樣一名少女。
所以……
久遠九音死了。
嚴格說來……她或許還有呼吸,可是她的右大腿至側腹之間的肌肉組織已經完全消失,並有大量紅色液體自缺口垂泄而出。從遭到嚴重破壞、即便用“傷口”一詞來加以形容仍嫌程度過輕的肉體斷麵垂露於血海當中的……該不會是腸子吧……她那美麗臉龐極為淒慘地被自己的鮮血所染紅,全身上下都不斷冒出鮮血,身上還插滿了冠軍獎杯的大小碎片,至於右肩以下……久遠九音的身體倒臥在血泊當中,采訪員則因恐懼而表情僵硬地跌坐在離她約三公尺遠的地上,然而有一個紅紅的東西滾到她的眼前……難不成那說不定該不會就是……手掌吧?原本連接右肩及右手掌的部位……具體而言就是手臂,已經不見蹤影。爆炸奪走了九音的右手臂。
看見身陷如此淒厲狀態的她……還有誰能夠說出“放心吧,她還沒死,不會有事的……”這樣的話呢?
……這算什麼?
鬥技場內頓時一片嘩然。不過這些雜音根本沒鑽進藤堂燈夜的耳中,現在他什麼也聽不到。
“去你的!”
放聲大叫的藤堂,用力推開擋住走道的觀眾們,衝出觀眾席並火速奔馳於漫長的地下長廊之中。他一腳踢開寫有‘選手及工作人員之外禁止進入’等字樣的告示立牌,一路朝比賽場地跑去。拔腿狂奔的他,臉部因懼怕、憤怒、慟哭及絕望等情緒而扭曲變形。
“混賬東西、混賬東西、混賬東西、混賬東西、混賬東西、混賬東西、混賬東西混賬東西混賬東西混賬東西混賬東西混賬東西去你的去你的去你的去你的去你的去你的去你的去你的去你的去你的去你的——”
他恨透了這一切。為何獎杯無緣無故爆炸?獎杯裏有炸彈……我一定要宰了那個暗中安裝炸彈的家夥。明明來得及閃開,卻還挺身保護那名素未謀麵的少女……久遠九音,你真是個混賬東西。那個在炸彈即將爆炸之前才大聲喊叫的人……也是個混賬東西。去你的采訪員。去你的觀眾。去你的藤堂燈夜,居然連自己喜歡的女孩子都保護不了。去你的混賬東西。去你的世界……竟然毫無前兆地要我麵對這種既不講理又不合理的現實。我才剛打從心裏慶幸自己能夠來到夜光市,結果居然落得這種下場?我到底做過些什麼?我似乎做過不少事,但就算真是這樣,為什麼受重傷的人不是我,而是我最喜歡的人啊?難道這個世界真的如此憎恨我嗎!恨……我恨透這一切!
——就在這個時候,藤堂燈夜的腦中出現一種好像有什麼東西迸裂開來的感覺。
一陣不屬於自己記憶的不知名事物,宛如走馬燈一般絞動他的腦髓。
未曾見過的景色/如同古裝劇一樣/老舊民宅/炕爐/木頭地板/稻草鞋/沾血的梁柱/血跡斑斑的牆壁/血跡斑斑的衣物/渾身是血的女性/渾身是血的小孩/屍體/渾身是血的女性及小孩/妻兒/妻兒的屍體!/自己的身體也渾身是血/動彈不得/血跡斑斑的寬刃大刀/斬殺妻兒及自己的刀刃/冷眼俯視的男子/人高馬大/袴褲及水幹{譯注:日本古代衣服之一種。本為下級官吏、地方武士、庶民的平常服,後來成為武士之禮服。也是一種狩獵時穿的衣服。本來為用棉布織成,後來也用蠶絲}/看似平安時代的服裝/年齡約三十五、六歲/沒刮幹淨的胡須/散亂的頭發/男子離去/在地上爬行的自己/追著男人/住家外麵/農村/男人/銀發少女/兩人逐漸遠去/構不著的手/鮮紅的視線——憎恨這世界。憎恨那名男人……
“……江須田……葉觀……我要殺了你……”
曾幾何時,自己停下腳步,並脫口說出一個完全沒印象的名字及充滿憎恨的沉吟。聽見自己的聲音才猛然回過神的藤堂,神情呆滯地不停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