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最後的名畫(1)(1 / 2)

父親去世得早,母親體弱多病、弟弟尚且年幼,十八歲的我已是家中的頂梁柱。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早些時候我已經開始教街坊的小孩畫畫,賺取酬勞以補貼家用。不過話說回來,我們家以前並不窮,十年前父親還在世的時候,是揚州城最有名的畫商,他經營著城中數一數二的畫廊,有一批令業內人士垂涎不已的珍藏。

但父親為人所知不是因為財富,而是源於父親一生扶貧助困、樂善好施的好名聲。記得小時候,我們家逢年過節總是大排宴席,請的並不是達官貴人,四方貧困親友鄰人共聚一堂吃喝,齊讚林先生的慷慨。後來發展到不是過節也開席,家中長年總有來來往往的窮客。

無論是陌生的乞丐還是貧窮的遠親,來者皆是客,父親不僅招呼他們吃好喝好,臨走時還會奉上一筆不小的車馬費。

日子久了,整個揚州城的人都知道通嚴畫廊的老板林通嚴先生是個大好人。

可惜好人未有好報,父親去世前的兩年,做生意被奸商陷害,輸了一場官司,賠了一筆錢。於是畫廊的生意由於資金周轉的問題每況愈下,父親因焦慮和操勞染了重病。畫廊一天天沒落,終被外來的商家並購。

眼看著半生的基業歸於他人,那年冬天,父親在歎息中鬱鬱而終。

父親死後,我們原來住的老宅子被拍賣抵債。我們是將父親留下的字畫轉讓兩幅,才住進這套臨街的舊屋的。這些畫都是父親的寶貝,想當年他老人家曆盡千辛萬苦才購得,如今我們卻因為生計不得不忍痛賤賣了。

我們生活從此一落千丈,俗話說窮在路旁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我們親朋好友像冬日的樹葉一樣,一夜之間消失了許多。然而,得益於父親生前的善行,周遭的鄰居們對我們還是很客氣的,逢年過節包餃子、春卷什麼的,總不忘扒拉一海碗過來。

日子雖然艱難,好在我與弟弟也一天一天長大。看著母親兩鬢斑白的頭發,我恨不得一夜之間變成大人,好分擔她的辛勞。

就在我剛過完18歲生日不久,母親病倒了。這幾年來,母親的身體一直很不好,然而這一次不一樣,隻看醫生凝重的神色,我便有了不好的預感。

檢查結果出來,母親得的是雙腎囊腫,這個消息對我和弟弟來說猶如晴天霹靂。雖然醫生說這種病有治愈的希望,然而那昂貴的手術費用和稀有的腎源,讓希望變得無比的渺茫。

別說手術費,眼下迫在眉睫的住院費我們都交不起。家裏的現金加起來,隻夠我們一周的夥食,而這些年來我們一家三口為了生活,家裏能夠變賣的東西早已賣光了。怎麼辦?怎麼辦?我看著昏睡中的母親,走到病房外麵直掉眼淚。

我失魂落魄地站在醫院樓梯口,這時一個男人看見我停下來腳步,大概是父親的熟人,他開口道:“咦,這不是林家的小姐嗎?你怎麼在醫院,我以前還到你們家的畫廊買過畫……”

我一聽到“畫”字,腦中頓時靈光一閃,顧不得對方詫異的神色匆匆忙忙地跑出醫院。

我一路狂奔,到家時已是上氣不接下氣。弟弟被我調到家裏給母親熬粥,見我回來,便問:“你不在醫院看護媽媽,跑回來作什麼?”

我不理他,徑直爬上木梯要上閣樓。弟弟冰雪聰明的人,立刻明白我要找什麼:“爸爸的畫不是早賣光了嗎?你翻箱倒櫃的,就算把閣樓倒過來也翻不出錢來的!”

就在他囉裏囉唆之際,我“嘩”的一聲,從一堆廢紙箱深處抽出一支卷軸。弟弟一看,頓時大驚失色,喊道:“這幅畫不能賣,你忘了爸爸臨終時說的話了……”他說著試圖過來阻止我。

我用力甩開他的手,帶著哭腔衝弟弟吼:“媽媽就快要死了你知道嗎?畫再寶貝能比媽媽重要嗎?我要賣了這幅畫去救媽媽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