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2 / 3)

某種暴力和貪婪;一種不由自主漫無根基的追求和向往;一種對虛無停歇不了的追隨;一種對命運的無知和承擔——我願意相信,還有對溫情和摯愛的癡狂。

令我們意外的是湯樹先鈍重地哭出了聲——好像有重物猛烈地突然襲擊了他。我們不知他在哭什麼。我們沒有安慰他。溫良也沒有馬上離去,他的手機不斷地響起。

我想起那些眼淚橫飛的年紀和歲月,想起那溫暖的包容我的百合花的懷抱,那哭聲仿佛發自我的內心,然而,我感覺再也哭不出來了。

“老人在醫院裏隻住了一天,住了一天!我都沒趕上去車站送送他們!”

湯樹不知道父母為什麼會離去,交待完工作後他去南門什字的飲食城買了些小吃趕去病房,病房裏卻隻有鍾吉爾呆坐在窗口。護士們都沒發現他們何時出去的,出院手續還沒辦。

湯樹陪著兒子在病房裏坐了半下午直到護士領了其他病人進來。

“你真窩囊。”“他就那樣站在大街上,冷冷地望著你,他是我兒子,他說他瞧不起我們簽了借據的人生,‘去簽啊,再簽一個把兒子一分兩半好一個姓湯一個姓鍾!去跟她簽啊!’他站在那裏大喊大叫……你不知道那種眼神——”湯樹像個娘們那樣嚶嚶而泣,我才發現一個男人哭起來是那麼讓人難以忍受。

我們圍著桌子坐在一起。那邊大廳的會場裏響起一陣陣熱烈的掌聲,閃光燈在玻璃上交相輝映著刺透了濕漉漉暗沉沉的空氣。不知什麼人在雨裏燃放鞭炮,聽上去一陣抖抖縮縮的聲響,隔著雨和幾重樓的距離斷斷續續。

“她隻是為了麵子——她為了麵子跟我生活在一起。”

我們麵麵相覷,湯樹也因為說出了這句話而陷入了一時的靜默之中。他像一個旅行了很久的人,突然在麵對一家舒適的旅館時終於變得全然的勞頓和頹唐起來。

我們的妻子們不久也紛紛趕來了,以前她們也這樣坐在一起等我們。濕氣撲到玻璃上像罩了一層乳白的輕紗,我們聽到一陣腳步聲,我們的心因為感動、緊張、愧疚、癡愛、期待、悲壯、淒涼、信賴、困惑以及雜七雜八的感情而提到了嗓子眼,然後我們感覺到一陣彩虹般的光線在門口亮起,接著,我們先看到周紫依,我們沒有想好怎樣告訴周紫依她從現在起無家可歸了!周紫依第一天上班,精神抖擻,她說沒有預約的病人坐了大半天。她本來要修半年病假的,我猜是小語那孩子讓她改變了主意。我注意到姝縵的眼睛清亮如水,我一下就看清了她的目光,我甚至覺察到一點快樂的影子撲閃在她那張詭異的臉上。梓蓮的麵頰依然是那麼的和善安祥,隻是當她望向我的時候那和善安祥就變得有那麼點猶豫不決。她像往常那樣等周紫依聒噪完了才寬容地給她和姝縵拉開椅子,這才抬起頭來問候大家。

“梁哥你這風衣真酷。”

她們都沒發現風衣下的梁繼生赤條條的。她們以為我們幾個吵架了在竭力挽回一個熱鬧的場麵。

周紫依從這件風衣上漸漸嗅到了不祥的氣息,也許是從男人們的眼睛裏看到了。她沒有質問那件衣服而是拿起了菜單。

這算午飯還是晚飯呢?我無法忍受梓蓮躲避我的目光,隻好一遍遍將無助的目光粘纏住姝縵,而她正和溫良交換著我令我詫異的訊息。鍾錦言沒有來。也沒有打電話給我們。我們開始喝酒,我們在慶祝什麼呢?

《colors of the wind》換成了《Another day in paradise》,我有點恍惚,有點哽咽。

事故。不知誰在安慰我。他們總以為我被這件事壓垮了。我接過梓蓮遞上來的一張紙巾,我想抓住那隻手,這樣我就會從陰暗潮濕寒冷的處境裏爬上來,可是她無情地抽回了她的手轉身跟周紫依親切地交談起來。

湯樹在撥打一個電話。“包在我身上。”溫良在跟姝縵竊竊私語。“公子,像我們這樣,”梁繼生先醉了,罵罵咧咧起來。“罵出來吧——操!就知道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