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抖並不是因為冷。”那個女人低聲地說,同時,她按照福爾摩斯的請求換了個座位。
“那麼,是什麼原因呢?”“福爾摩斯先生,是害怕和恐懼。”她邊說邊掀起了麵紗。我們能夠很明顯地看出她的焦慮和不安。她臉色蒼白,神情憂鬱,雙眸透著驚惶的光芒,好像一頭被獵人追捕的動物。從她的身材相貌看,她大約三十歲,可是,她的頭發卻已經現出縷縷銀白,讓人感覺她仿佛很憔悴,毫無活力。歇洛克·福爾摩斯迅速地把她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你不用害怕,”他身子前傾,輕輕地拍拍她的手臂,安慰她說,“相信我,我們很快就會處理好你的事情,我知道,你是趕早班火車來的。”“這麼說,你認識我?”“不,我看到你左手的手套裏露出一截回程車票。你一定很早就動身,而且在到達車站之前,還乘坐過單馬車走過了一段很長的又難行的泥濘道路。”那位女士顯然吃了一驚,迷惑地注視著我的朋友。
“這裏沒什麼秘密,親愛的小姐,”他笑著說,“你外套的左臂上,至少濺上了七處泥點,而這些泥點都是新沾上去的。隻有單馬車才會這樣甩泥巴,而且你一定是坐在車夫的左麵才會濺到泥。”
“不管怎樣,你說得完全正確,”她說,“我不到六點就離家上路,六點二十到達萊瑟黑德,然後乘坐開往滑鐵盧的第一班火車來的。先生,我實在受不了這種緊張的生活了,再這樣下去,我一定會發瘋。我是求助無門——一個能幫忙的人也沒有,除了一個人關心我,可是他這可憐的人兒,也是愛莫能助。福爾摩斯先生,我是從法林托歇太太那兒聽說你的,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你及時伸出了援助之手。我正是從她那兒打聽到你的地址的。噢,先生,你一定可以幫我的。至少可以給我指出一線光明,照亮一下我所處的黑暗。我現在無法酬勞你的幫助,但再過一個月或一個半月,我就結婚了,那時我有支配自己收入的權利,你可以發現,我並不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
福爾摩斯轉身走向他的辦公桌,打開抽屜上的鎖,從中取出一本小小的案例薄,查看了一下。
“法林托歇,”他說,“啊,是的,我想起來了,那案子和貓兒眼寶石女冠冕有關。華生,那還是你來這兒之前發生的事呢。小姐,我現在隻能說我接下了你的這個案子。至於酬勞,我的職業本身就是它的酬勞;但是,在你最合適的時候,你可以隨意付給我一些費用。那麼,現在請你把你的事情告訴我們吧。”
“唉,”我們的來客回答說,“我所害怕的東西很含糊,我的懷疑都是一些小事引起的。在所有的人當中,甚至最有義務來幫助我的人,聽我說完這件事,也認為我是一個神經質的女人。雖然他並沒說出來,但我感覺得到。我聽說,福爾摩斯先生,你能看透人們的內心。請你告訴我,如果危險迫近,我該怎麼辦?”“我很用心地在聽你講,小姐。”
“我叫海倫·斯托納,我和我的繼父住在一起,他是位於薩裏郡西部邊界的斯托克莫蘭的羅伊洛特家族——英國最古老的撒克遜家族之一的最後一個生存者。”福爾摩斯點點頭說:“我知道這個名字。”
“這個家族曾是英倫最富有的家族之一,它的產業占地極廣,超出了本郡的邊界,北至伯克郡,西至漢普郡。可是到了上個世紀,連續四代子孫都是吃喝嫖賭揮霍無度的人,到了攝政時期終於被一個賭徒敗盡了幾乎全部的家產。隻留下了幾畝土地和一座已經有二百年的古老宅邸,而那座宅邸也典押得所剩無幾了。當時的主人在那裏勉強支撐著落魄王孫的可憐生活,但是他的獨生子,我的繼父,意識到他必須適應這種情況,他向一位親戚借了一筆錢,得到了一個醫學學位,並且出國到了加爾各答行醫,由於他的醫術和剛毅的性格,他很快就發了財。可是,由於家裏被盜了好幾次,他盛怒之下打死了當地人的管家,差點被判死刑。於是,遭到長期監禁。後來,他返回英國時已經變成一個性格暴躁、失意落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