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他雙手捂著臉痛苦地哭了起來。很長一段時間,房裏寂靜無聲,隻能聽到他沉重的歎息聲和歇洛克·福爾摩斯用指尖有節奏地敲打桌沿的聲音。突然,我的朋友站了起來,迅速打開門。
“滾!”他說。“您說什麼,先生?噢,願上帝保佑你!”“少說廢話,滾吧!”什麼也不必多說了。我們隻聽見樓梯上傳來噔噔的腳步聲,然後是“嘭”的一聲關門聲,接著有一陣清脆的跑步聲傳來。
“華生,華生,”福爾摩斯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去拿那隻陶土製的煙鬥,“警察沒有聘請我去向他們提供一些他們不了解的案情,當然,如果霍納處在危險中,那又是另一碼事。現在這個家夥再也不能控告他了,案子會不了了之。我這麼做,也許救了一個人的命。這個人不會再做壞事了,他已經嚇破了膽。要是把他送進監獄的話,他就會成為一個終身的罪犯。再說,現在正是大赦時節,我們正應該順水推舟啊。我們碰上這個十分奇特的古怪問題真是偶然得很,而這個問題的解決也算是十分圓滿了。如果你願意按一按鈴,醫生,我們還可以開始另一案件的調查,其中的關鍵仍是一隻家禽。”
斑點帶子案
從開始研究我的朋友歇洛克·福爾摩斯的破案技巧到現在已經八年了,這期間我記錄了七十多個案例。我大略地看了一下這些案例,發現其中許多案例是悲劇性的,喜劇性的也有一些,但大部分是離奇的,沒有一件案子是平凡普通的。這是因為,他最大的興趣不在於酬金,而在於他對那門技巧的運用和探索。他從來不參加任何普通案子的偵查,而專心於那些獨特甚至近乎荒誕的案件。可是,在所有這些複雜多變的案例中,我認為沒有哪一例會比薩裏郡斯托克莫蘭聞名的羅伊洛特家族那一例更匪夷所思了。現在要說的這件事,發生在我和福爾摩斯交往的早期。那時,我們都是單身漢,在貝克街合住一套房子。這件事我本來早就可以記錄下來,但是,我曾發過誓要嚴守秘密。上個月,那位要我保證的女士已經離開人世,這樣我才得以掙脫束縛。現在,就是披露真相的時候,因為我知道,外界對於格裏姆斯比·羅伊洛特醫生之死眾說紛紜,謠言在四處流傳,這些謠言使得這樁事情變得比實際情況更加古怪離奇。
那是一八八三年四月初。一天早上,剛睜開眼睛,發現歇洛克·福爾摩斯正站在我的床邊,他已穿戴得整整齊齊。大多情況下,他很愛睡懶覺,而那時壁爐架上的時鍾才七點一刻,我驚異地眨了眨眼睛,心裏有點不高興,因為我是個有生活規律的人。
“對不起,吵醒你了,華生,”他說,“但是,你我今天早上都別想睡個好覺,先是哈德森太太被敲門聲吵醒,接著她報複似的來吵醒我,現在輪到我來叫醒你。”“那麼,發生了什麼事——不會是失火了吧?”“不,是一位委托人。好像是一位年輕的女士,看起來情緒很激動,非要見到我。現在她就等在起居室裏。你瞧,一位年輕的女士在大清早就出門,甚至不惜把人從睡夢中叫醒,一定是發生了很緊要的事情。如果這是一件有趣的案子,你一定不願意錯過,所以我就來叫你起床了。”“我的朋友,無論如何我也不想失去這個機會。”
觀察福爾摩斯進行專業性的調查工作是我的樂趣所在,他總能迅速地做出推論。他的推論很敏捷,好像是憑直覺做出的,但實際上又是建立在邏輯基礎上的。他就是依靠這些解決了許多的複雜問題。我匆匆地穿上衣服,幾分鍾後就準備妥當了,隨同我的朋友來到樓下的起居室。一位女士端坐窗前,她身穿黑色衣服,蒙著厚厚的麵紗。看見我們走進房間,她站起身來。
“早上好,小姐,”福爾摩斯愉快地說道,“我是歇洛克·福爾摩斯,這位是我的好友和夥伴華生醫生。你不用顧慮,可以談任何你想說的事。哈!哈德森太太想得很周到,已經為我們燒旺了壁爐,請湊近爐火坐坐,給你來一杯熱咖啡好嗎?我看你在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