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星期一,我結束了一天的工作,正在煙館樓上的房間裏換衣服時,不經意望了窗外一眼,忽然看見我妻子站在樓下,眼睛正對著我瞧,這讓我萬分焦急。我驚叫一聲,忙用手臂遮住臉,接著立即跑去找我的朋友——那個印度阿三,求他攔住任何上樓來找我的人。我聽見她在樓下要強行上來,但知道她暫時會被攔住。我迅速脫下衣服,穿上乞丐的那一身裝束,抹上油彩,戴上假發。這樣即使是我的妻子也不能分辨出那就是我。不過馬上我又想到也許這屋子要遭到搜查,那些衣服可能會使我敗露。我忙把窗戶打開,因為太用力了,竟又碰破我清晨在臥室裏割破的傷口。我拿來平時裝乞討得來的錢的皮袋,把其中的銅板掏出來塞在上衣兜裏。我抓起這件沉甸甸的衣服向窗外扔去,它掉在泰晤士河裏不見了。其他的衣服本來也要這樣做,但是就在此時,有些警察正衝上樓。我承認,令人感到安慰的是,我馬上就發現沒有人認出我是內維爾·聖克萊爾先生,而是把我當作謀殺內維爾·聖克萊爾的嫌疑犯逮捕起來了。”

“我不知道是否還有些什麼別的需要我說明的地方。我當時下決心長期保持我化裝的樣子,所以我寧可臉上髒一點也絕不清洗。我知道我妻子當時一定很著急,我就取下戒指,乘警察不注意的時候,交給那印度阿三轉給我妻子,還匆匆寫了幾行字,告訴她不要擔心。”“那封信昨天才寄到她的手裏。”福爾摩斯說。

“上帝啊!她一定急壞了,整整一個星期呀!”

“那個印度阿三受到了監視,”布雷茲特裏特巡官說,“我很了解:他認為把信寄出去又不被發現很困難。大概他把信又轉托給某個當海員的顧客,而那家夥又把它忘了幾天。”

“事情就是這樣,”福爾摩斯說,點點頭表示同意,“我相信就是這樣。但是從來沒有人控告你行乞的行為嗎?”“有很多次了,但是,一點罰款對我來說並不算什麼。”“但是事情必須有個結果了。”布裏雷茲特裏特說,“如果要警察局不張揚出去,必須是休·布恩消失。”“我已經鄭重決定不再裝扮乞丐了。”

“這樣最好,我想事情不必再深入調查了。可是,如果你下次再犯事那我們就要把事實公布出來。福爾摩斯先生,十分感謝您幫助我們偵破了這個案件!我想知道您是怎麼得出這個答案的呢?”

“這個答案,”福爾摩斯說,“是我坐在五個枕頭上,抽完一盎司板煙絲得來的。華生,我有點餓了,我想,我們現在坐車回貝克街,還能來得及趕上吃早飯。”

藍寶石案

聖誕節後的第二個早晨,我去拜訪我的朋友歇洛克·福爾摩斯,向他祝賀聖誕節快樂。他身穿一件紫紅色睡衣正舒服地斜靠在一張長沙發上,右手邊放著一個煙鬥架,麵前有一堆弄皺了的晨報,可以看出他剛剛翻閱過。沙發旁是一把木椅,椅子靠背上掛著一頂髒得像是從垃圾堆中拿來的,並且有好幾個裂縫的硬胎氈帽。椅墊上放著一個放大鏡和一把鑷子,這也說明了那頂帽子為什麼掛在那裏,我的朋友正在檢查它。

“你正忙著呢,”我說,“也許我打擾你了。”“不是這樣,我正希望和朋友在一起談談我的研究結果。這件東西沒什麼價值,”說著,他用手指了一下那頂帽子,“但是,有幾個與它有關的問題卻很有趣,甚至能給我們一些幫助。”

我坐在他那張扶手椅上,靠近燒得正旺的爐火溫暖自己的雙手。嚴冬已至,窗戶上的玻璃結了晶瑩的冰。“我猜想,”我說道,“雖然這頂帽子很難看,但它卻牽涉到一樁性命攸關的事件,它能幫助你打開某個謎團,而且能引導你去懲罰犯罪。”

“不,不,不是犯罪,”歇洛克·福爾摩斯笑著說,“這隻不過是一件離奇的小事罷了。在倫敦這塊僅有幾平方英裏的地方,擁擠不堪地住著四百萬人口,像這樣的小事有很多。在如此稠密的人群中必然充滿著爾虞我詐,一切錯綜複雜的事件都可能發生;有些問題看起來很驚人也很古怪,但並非就是犯罪行為。對於這樣的事我們早就司空見慣了。”

“確實是這樣,事情已經發展到一個很嚴重的程度,”我說,“我最近記錄的六個案子中,就有三個與犯罪無關。”

“具體地說,你指的是我找回艾琳·艾德勒相片的經曆、瑪麗·薩瑟蘭小姐奇案和歪唇男人這幾個案件吧。我認為這件小事在法律上也屬於無罪的範疇。你認識看門人彼得森嗎?”“認識。”“這是他帶來的。”“這是他的帽子?”“不,不是。是他揀來的。不知道原來的主人是誰。請不要看輕這頂破氈帽,它涉及一個需要用智慧才能解決的問題。首先說說這頂帽子為什麼會在這兒。聖誕節早晨同它一起被送來的還有一隻大肥鵝。我想彼得森現在正在爐前燒烤那隻鵝。事情是這樣的:聖誕節清晨大約四點鍾的時候,彼得森,就像你了解的,為人老實憨厚,剛參加了一個宴會,正走在回家的路上,他走的是托特納姆法院路。在煤氣燈下,他看見一個身材高大的人在他前麵走著,步履有些蹣跚,肩上背著一隻白鵝。當彼得森經過古治街拐角時,看見這個陌生人正在和幾個流氓吵架。一個流氓把他的帽子打翻在地,他掄起棍子進行自衛,他把棍子舉起來到處亂揮,一下子把身後一家商店的玻璃窗打碎了。彼得森正想站出來,幫這個陌生人一起對付那幫流氓,但那個陌生人正因打碎玻璃而驚慌失措,又看見一個身穿製服、狀如警官的人聞聲趕來,那人於是把鵝丟下,拔腿就跑,很快地消失在托特納姆法院路後麵彎彎曲曲的小巷裏。那幫流氓看見彼得森趕過來就迅速四散跑開了。這樣,彼得森成了戰場的占領者,而且擄獲了這兩樣戰利品:一頂破舊的氈帽和一隻極品聖誕大肥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