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師傅弄得手足無措。他們老兩口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女兒的幸福不能不特別掛心。到了這個時候,秦懷德看著二老,對二老說:“二老請上坐,小婿給二老拜年了!”說著一躬下去,超過了90°。他還打算跪下去,被嶽母一把扶住了。“小秦哪,革命家庭,別來這個。咱們還是向毛主席他老人家行行禮吧。”
大家向毛主席像三鞠躬。完了這才坐下來說話,請李師傅下麵條。
在馬鞍山的日子過得很快。他們初三就要回隊,這時從馬鞍山到南京去買火車票,還挺容易就買到了去北京的票。
三十二
出隊前的準備工作在加緊進行。按照尋找特殊礦種的要求,周濟傳強調要加強地質調查中的礦產普查工作,減少普查分隊的人數。馬書元提出,每個地質分隊要設立專門的礦產普查大組。李有福要求加強分隊綜合研究。這些指示精神到了秦懷德這兒,就同郭延東商量:
“胡萍去年夏天就轉正了,現在又入了黨,應該學會挑重擔子。礦產大組就由她負責。李星蘭的業務水平比較高,讓她負責綜合研究。”
郭延東欣然同意。他們把兩位女士找來,說明了他們的想法。秦懷德說:“助手由你們挑,礦產組人多些,連小胡自己。共六七個吧,工人、技術人員都要;綜合組就四個人比較合適,要技術人員,繪圖好的,綜合能力強的。提出你們的意見以後,我和老郭會從全分隊進行調配。”
胡萍說:“把小宋和劉明明給我。沒別的,比別人熟悉些。其他人隨便給吧。”
李星蘭說:“我就想要小鍾。剩下領導安排誰都行。”
“那好,我和老郭研究一下,結果在分隊會上宣布。”
這時有人來找秦隊長。懷德一看,是安永興和朱世真。一見麵安永興就嚷:“秦隊長,我要回家!”
秦懷德說:“小豆子,怎麼回事?”
“沒什麼怎麼回事。在孟祥生手上幹得不痛快。周工要求精簡人數,正好是機會,我和小馬虎就要求到二分隊來。”
朱世真說:“也沒有安永興說的那麼嚴重。跟秦隊長、劉師傅相處久了,熟悉了,有感情了,有機會就想回來。”
胡萍說:“朱師傅還封建哪。跟他們男的有感情,跟我們女的就沒感情是不是?”
“不好意思。我們對你倆當然有感情,就怕你們理解錯了,說我們賴蛤蟆想吃天鵝肉就麻煩了。所以不敢這麼說呀。”
胡萍笑了:“天鵝肉不想吃,想吃朱師傅做的東坡肉倒是真的。”
秦懷德問:“你們倆的事兒,馬隊長同意嗎?”
朱世真說:“馬隊長說了,隻要秦隊長要就給。”
“那好,你們先回去吧。讓我們跟馬隊長說一下,辦個手續再過來。”
秦向馬一了解,果然他倆說的沒錯。秦懷德就親自找孟祥生為他倆辦了手續。加上大隊又分給二分隊兩名技術人員,使分隊總人數達到32人,分為四個大組。朱時吾和李漢東各帶一個地質大組,每組9人;胡萍的礦產組7人,李星蘭的綜合組4人,加上司機老劉、正副分隊長。這樣一支浩浩蕩蕩的隊伍,分了三批才到達小城子。
他們還是住在去年住的地方。秦懷德讓老劉先把兩個地質大組送出去,按去年計劃好的步驟進行地質測量工作。他要求他們在8月底前完成野外工作,轉入內業整理。他認為,填圖工作結束後,經過討論、對圖和路線連接,很可能會發現一些重要地質問題,需要留下補做工作的時間。
秦隊長重點關注兩個新成立的大組。除了把小宋和明明給了礦產組,還把安永興安排在礦產組。秦懷德對安永興說:
“小豆子,分開這麼久,我們也想你呀。你倒說說,跟老孟幹怎麼不痛快了。我也想從中接受教訓。”
“老孟主觀得很,不聽張玉榮的意見,擺臭架子。其實對地質一竅不通,還不如我呢。”
小秦歎了口氣:“老孟人是不錯,就是不懂業務。又不象侯局長那樣肯學習。想不鬧矛盾也難。安永興啊,我們還是本著真誠幫助人的精神對待這事兒。以後再見麵給老孟提個醒吧。”
“那是你們領導之間的事。我們老百姓管不了。”
秦懷德也不再說這事兒。他說:“胡萍同誌已經入黨了,可當大組長還是頭一次,沒有經驗。小豆子以後要多支持她,有什麼想法直截了當地說。小胡是個心直口快的人。”
他讓小胡把全組的人叫齊,對他們說:“你們小組叫礦產組,就是和一般普查組不一樣。你們要解決的是全圖幅的礦點評價和成礦規律預測問題,也就是主持編寫圖幅報告的礦產一章,編繪礦產圖。要搜集整理全圖幅的礦產資料,進行綜合分析評價。要和綜合組保持密切聯係,經常交換意見,以保證將來圖幅報告的和諧統一。”等胡萍和小宋都知道如何工作,他才轉去給李星蘭的綜合組開會。
李星蘭這裏有小鍾、一名繪圖員小鄒,和地質技術員呂國安。秦懷德說:“你們組還要算我一個。我是分隊技術負責,自然就是綜合組的。隻不過我平時要到各組檢查和協助工作,相對在你們組呆的時間多點兒。下麵李星蘭同誌布置工作吧。”
李星蘭說:“小鄒繪圖,開始沒有資料,可以跟出去跑跑地質路線,了解一些關鍵性的接觸關係和岩體分布。估計5月中旬開始,就不要跑路線了。守在分隊部清繪和編製圖件。具體任務我到時候會安排。小鍾和小呂主要跟著我跑野外。這個跑法不一樣,是要在兩個地質組工作的基礎上,幫助分隊技術負責進行檢查、核對、連接地質體和發現問題、解決問題。一些難題,可能我們仨要和秦隊長一塊兒跑。”
秦懷德說:“有一點要跟同誌們說清楚,分隊就老劉一台車,地質組搬家比較勤,我們和礦產組用車的機會都比較少。這要靠自己想辦法。最多的是出外打遊擊,可以雇用生產隊的大車,林業單位或其他單位的便車。”
為了搶進度,秦懷德並沒有把圖幅剩餘麵積全部分給兩個地質組,而是把兩大地質組的結合部事先就分給了綜合組。所以綜合組在開始工作時,需要三個人一組跑路線。秦懷德就和小鄒跑關鍵點,了解繪圖所需要的基本情況。
李星蘭率小鍾、呂國安踏上了第一天的路線。這是從小城子往南跑的,計劃當晚在路線終點的魏家溝大隊住宿。公社已經給大隊長打了電話,說明他們三個可能很晚才到,請注意接待。
去年跑的地方以老地層和晚侏羅世地層為主,今年跑的地方主要是岩漿岩。結合部的東麵是火山岩,以流紋岩為主,是朱時吾組的工作區;結合部的西麵,分布有岩性、大小、形態不一的侵入岩體,結合部是個什麼情況,舊資料上不很明朗,也就是幾種資料反映的情況有差異。這是秦懷德把結合部交給李星蘭的重要原因。
到野外實際工作的結果,結合部的岩石主要是黑色、黃色、綠色砂頁岩。出現這一套沉積岩層,是出乎意外的。岩層產狀向西偏南方向傾斜。傾角不大,約20°左右。李星蘭在野外休息時問她的兩位同伴:“你們都談談看法吧。一個是它和東麵火山熔岩的關係,一個是它的地質時代。”
小鍾認為沉積岩和東麵的流紋岩沒有關係,因為看不到凝灰岩等火山碎屑岩。呂國安認為這套東西可能和流紋岩是“一夥兒”的,看產狀就像是蓋在流紋岩上麵的東西。他們各執己見,誰也說服不了誰。她說:
“好!秦隊長說,不爭論就沒有真理。你們應該堅持自己的看法。我們下一步就為搞清它倆的關係尋找證據。”
小鍾問:“李姐,您的看法呢?”
“我的看法就是:現在還隻能猜測,拿不出正確看法。”
她的兩個助手都笑了。可一想,組長說的就是實在。
快到魏家溝的時候,真的遇到了流紋岩。但兩者之間被厚厚的沉積物所掩蓋,根本無法弄清二者關係。
第二天從魏家溝返回時,走的是靠東邊的路線。他們先是遇到了安山岩,後來又遇到流紋岩,兩者看似“和平過渡”,但同樣是證據難尋。後來,在吃中飯以前,他們終於找到一處關係清楚的岩石出露區。這地方長可百米,寬約三十多米,從東向西由流紋岩、流紋安山岩、安山岩呈漸漸變化的關係。李星蘭作記錄,畫素描;呂國安定位置,勾圖;小鍾打標本,取土樣。這個點的工作基本結束,小鍾就說:
“李姐,您把火山岩岩性劃分的基本原則再給我們講講好嗎?”
“好吧。”李星蘭毫不推辭,就在野外看著岩石仔細講解了一番。小鍾和呂國安聽了,覺得腦子裏清楚多了,對問題的認識係統化了。
回去以後,他們向朱時吾組提出建議:增加幾條東西方向穿透熔岩、砂頁岩的路線,注意熔岩和砂頁岩的關係。告訴朱時吾,自己還沒有找到能證明二者關係的確切證據。
第三天,他們從結合部向東李漢東組工作範圍延伸作業,目的是要解決砂頁岩、熔岩和各類侵入岩的關係。這麼連續跑了5天,該他們組填圖的範圍,圖已經填完了,而且向東西各延伸1.5公裏。但是,砂頁岩和熔岩的關係仍然不很清晰。老朱他們找到的兩種岩石相遇的幾個地方,關係也是似是而非,搞不清楚。朱時吾和李星蘭聯合向秦懷德作了彙報。秦懷德說,明天內業整理,後天休息,弦不能繃得太緊。我和老郭都希望你們注意勞逸結合,愛護隊員的身體。你們提出的問題記錄在案,不輕易下結論,這就是科學態度。下周我們集中力量解決它。
內業整理時,胡萍還要領著人往外跑。秦懷德就問:
“是不是有什麼新發現哪?”
“打算回頭再給你彙報的,先給你一塊石頭看看,等回來再詳細說。”
胡萍這麼說,安永興就轉過身去,從木箱裏取出一塊石頭給了秦懷德。秦懷德拿在手上一看,吃了一驚。“這在哪兒發現的?”
胡萍說:“李漢東小組的熊興在路邊檢到一塊兒這樣的石頭,覺得挺好看,就裝兜裏了。後來這小子打籃球,打出了汗,掏手巾出來擦汗,把這石頭掏掉地下了。小豆子上去就把它檢回來給了我。我找熊興,問他石頭從哪兒弄來的?他一開始還不肯說,後來李漢東不知道怎麼嚇唬他一下就全說了。我們根據他提供的線索找到了原生礦。”
秦懷德說:“這麼好的事兒,我怎能不參加?我跟你們一塊兒去吧!”
他們早上乘老劉的汽車出發。天氣很好,陽光燦爛,和風拂麵,同誌們絲毫不覺得冷。三十多裏地轉眼就到。胡萍抓緊這一天跑野外,主要是想利用地質組不用汽車的機會。
這礦化範圍有2平方公裏,周圍都是火山岩。這一天的工作主要是測大比例尺地形地質草圖,圈定礦化範圍,尋找成礦母岩。他們昨天已經做了部分工作,今天接著進行,所以胡萍也不用部署,大家就開始幹了。胡萍說,秦隊長,請隨便看。秦懷德說:
“這礦化情況很清楚,難點恐怕在尋找成礦母岩。我試試吧。”
他獨自一人在礦化區域周圍轉悠開了。搞地質這玩意兒看起來悠閑自得,似乎是遊山玩水。走在路上,這個手敲打不停,眼睛看不停,腦筋轉不停。沒有閑的地方,沒有閑的時候。他在礦區附近跑了足足兩個多小時,終於找到了一處閃長岩體。這閃長岩體規模很小,出露麵積不足1平方公裏。但從岩體邊緣侵入火山岩的地方看,火山岩已經發生了微弱而明顯的礦化,這就是成礦母岩的證據。
他回到礦區,見同誌們已經在吃中飯,就把自己的發現告訴大家。胡萍說好在我們的工作已經接近尾聲,吃完飯抓緊時間做完了,集體去看成礦母岩。安永興吃飯快,不一會兒就吃完。他問秦懷德:
“組長說這礦叫什麼玉,我也搞不清楚。秦隊長能不能跟我講講這玉有什麼用?”秦懷德也吃完了飯,就跟他說:“這種玉呀,有好多名稱。浙江叫壽山石,有的叫田黃石,我們這兒的叫雞血石。因為這種玉有很多種顏色、花樣,就起了不同的名稱。第一,玉很珍貴,難得找到;第二,這種玉可以加工,用刻刀刻字,刻成藝術品,晶瑩剔透,綠光柔媚,往往成為珍品。像我們這兒的雞血石,毛料要上萬元一個立方。經高手匠人加工成藝術珍品,說價值連城都不過分。”
“啊呀!”安永興驚歎。“那為什麼叫雞血石呢?”
“因為這石頭裏有纖維狀的紅色礦物辰砂,像頭發絲那麼細,像雞血那麼紅。使得這玉更為鮮豔美麗。”
胡萍看天色在變化,逐漸有些陰沉起來。她催促同誌們吃完飯就幹活。然後迅速地跟秦隊長去看閃長岩。她說:“時間要抓緊,工作不能馬虎。”
當大家緊張地采樣、素描、記錄、打標本的時候,小宋早把地形圖上的位置點好了,地形圖用油紙包裹起來。
下午三點左右,工作全部結束。可是同誌們想躲過這場大雨已經是不可能了。天完全黑了。他們走在下山的路上,突然一聲炸雷,把大家嚇了一跳。跟著,黃豆大小的雨點就劈裏啪啦地砸下來了。他們用最快速度衝向汽車,老劉正開車奔他們而來。
在大家忙著上汽車的時候,秦懷德不由分說地要把小胡往司機樓裏塞。胡萍頑強地往汽車車廂頂上爬,到底讓她爬上去了。劉本德把抱著伽碼儀的劉明明拖進司機樓裏。“別把儀器淋壞了。”他說。劉明明想放下儀器就出去,劉本德硬拽著不讓他動。這才開車衝向公路。
老劉開著車在公路上奔馳的時候,眼裏是含著淚花的。他想的是,這麼大的雨,我為什麼不開著一輛能遮風避雨的客車呢?初春的北方天氣冷著呢!但為了早點回家,他隻能開快車,不能減速。劉明明的心裏更是忐忑不安。在上麵站著的7個人,開始有人凍得打哆嗦了。胡萍一把摟住小宋和安永興兩人,她說:“我們大家摟緊點可以禦寒。”其餘四人在秦懷德的帶領下從外麵把他們三個合抱在了一起。大家用體溫互相取暖,但衣服褲子裏裏外外全濕透了,連登山鞋裏麵都灌滿了雨水。
雷聲停了,雨點更密了。天色由黑轉灰。車燈的光芒透過雨霧,照在公路上,竟連一輛交彙車輛也沒有出現。好在這段路程不長,他們在暴雨中回到小城子。
朱世真趕快燒好薑糖水,給每個淋雨的人送去一碗。他還說,鍋裏燒好了熱水,大家打水回去擦擦洗洗吧。
安永興擦洗過以後。立刻從藥箱裏找出預防感冒的藥品,分發給淋了雨的人。這時大雨停了,夕陽從地平線西邊射上來,射得天又亮了,好像老天爺故意跟地質隊員搗蛋。
休息日這天,秦懷德下令不準任何人工作,必須去玩,玩什麼都行。公社黨委宣傳部長來找小秦,要求跟他們五一節聯歡。秦懷德一算時間,怎麼也來不及。對方就說,五一不行還有七一,七一不行還有八一,反正跟地質隊聯歡是我們既定方針。秦隊長說,讓我們商量一下再跟你們聯係好不好?
不讓工作還得工作,盡管這工作好像是為了“玩”。秦懷德和團支書胡萍商量聯歡的事。胡萍說,五一太急,八一太晚,那時學生都放假回家了。七一合適,學生剛考完試,把小城子中學師生動員起來,這聯歡就有得搞了。秦懷德再跟郭延東商量,意見一致。就這麼答應公社,並明說希望中學師生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