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知道小秦的用意了。他根據自己多年的經驗，在所有的狗崽中認真挑選開了。這條好！他仔細看看。有點小毛病。再挑，哎呀，這條好哇！他興奮起來。再看看，比上一條好。就這吧！他把自己的選擇悄悄告訴了小秦。小秦把狗崽抱起來，仔細看看。那狗崽也看他，兩眼有神著呢！他問小崽多少錢？賣主說要十塊。小秦說，能不能便宜點兒？賣主說，十塊已經是最便宜價了。那好吧，成交。小秦掏出十塊錢給了賣主，抱起小狗要走。賣主說，等一下，送給你一個小籠子。
這籠子雖然是木製品，做工還比較精巧。把狗崽裝進去，提在手上，是好看多了。老劉開著車，到了神泉村。把帳篷等物安置妥當，小秦就奔老孫家去了。他叫開門，就對孫大爺說：
“孫大爺您看，我給您帶什麼來了？”
“狗崽！你在哪兒買的？多少錢？我給你錢。”
“您先看看好不好再說。給什麼錢哪！我的一位蒙古朋友送的。”
“真是朋友送的？你這朋友對你真好。”
“那還用說，蒙漢一家麼。他家母狗下崽太多了養不了，就送我一條。我想著大爺您，就給帶這兒來了。”
“這狗好，純蒙古種。到了我這兒，決不會虧待它。”
“那我就放心了。別辜負了我朋友一番好意。”
孫大爺把狗崽從籠子裏取出來，抱在手上。那種“愛不釋手”的心態盡情表露。秦懷德覺得自己做得對。
秦懷德在神泉村幫助李漢東應對“小驗收”。劉本德開車去大楊樹溝接郭副隊長那邊所有的人，來這裏作為驗收方，驗收侏羅紀剖麵。秦懷德指定朱時吾擔任驗收小組組長。他讓自己和郭延東都超脫出來，站在公正立場上對雙方進行協調。神泉村一下增加了兩頂帳篷。胡萍和李星蘭住在了一起。李星蘭答應小熊的話說到做到，她對自己最要好的女友小胡，都沒有說出夢見狗熊的事。
第二天，所有人員坐車前往飛石崖。填溝而造的那條路天天有人維修，不斷往裏填石頭、撒砂子。久而久之，人們忘記了這裏曾經“此路不通”。所以郭延東就說：
“大李呀，還是你們這裏方便，汽車直通剖麵起點。”
李漢東說：“郭隊長，這是老劉和當地社員給我們修的路啊。不然，光那條溝就別想過。”
郭延東驚訝不已。聯想劉師傅為地質人員服務的種種事跡，心裏話，模範司機，名不虛傳。
到了地方，大家下車以後，先聽李漢東介紹剖麵的情況。當說到這組地層內含有動植物化石十幾種的時候，朱時吾插話說：
“這是資料上沒有的。可是新發現哪！”
李星蘭接著說：“這裏的狼翅魚是秦隊長打到的。”
小秦有點不高興了：“讓李漢東同誌彙報完了再討論！”
小李子看看秦懷德，他的那種表情讓姑娘難以琢磨。
李漢東彙報完了，又問趙亮和別的同誌有沒有補充？小李子這下不敢吭氣了。見沒有人補充，朱時吾就說：“咱們到剖麵上看看，結合李漢東同誌介紹的情況，進行討論。被驗收的一方，也要積極發言。互相之間如果有不同意見，可以展開爭論。秦隊長說，真理是在爭論中被發現、被證明的。不爭論永遠沒有真理。”
十來個地質隊員，就像審查石頭縫裏有什麼古怪似的，對剖麵通過的地方及其附近展開了搜索。
野外考察回來，大家麵對剖麵草圖，開始討論。朱時吾叫誰發言，誰都不肯打頭炮。沒辦法，老朱隻好自己衝在前麵。
“是這樣，聽了老李介紹，看了實際情況。相互對照，我有幾點看法。第一，剖麵位置選的好，地層出露比較全。底礫岩和下伏地層關係清楚。缺少的兩層礫岩薄層，采取現在的補充辦法是對的。第二，這個組的工作很細致，記錄、素描、標本，幹淨整潔。地層厚度計算準確無誤。柱狀圖符合規範要求。第三，特別重要的是，剖麵上和附近打到不少動植物化石標本，為確定地層時代提供了可靠證據。同時，也提高了剖麵的科學價值。所以我同意對剖麵予以驗收。”
“老朱，評價哪？還需要補做哪些工作？”可能是胡萍冒出了這麼句話。
“評優秀吧。不過規範裏好像沒有這條。補做工作就沒必要了。下麵請其他同誌發言。我的話不能算定調子。分隊領導還在這兒，我也不敢定調子。請大家一定要談出不同意見。”說完，他把嘴緊緊閉上了。
胡萍說：“我基本上同意老朱的三點意見。補充一點：化石鑒定是在野外用肉眼做的，這肯定是我老同學李星蘭的傑作。我相信小李的能力，但是形成報告時，一定要有專業機構鑒定的正式結果才能算數。”
小鍾說：“如果有條件的話，把周圍地質情況搞搞清楚。附一張剖麵所在位置的大比例尺地質草圖。這樣資料就更完整。”
飛虎崖來的人都說完了，老朱就問：
“老李呀，作為被驗收一方，你們的同誌也發發言吧。”
李漢東就問：“誰先說？你們不說，以後沒機會了。”
李星蘭知道他是開玩笑，但也確實想說幾句：
“首先感謝老朱對我們的工作成果給予高度評價。我覺得這裏的化石很寶貴，需要特別保護。這裏山坡很陡，雨水衝刷會造成很大破壞。趕到大隊組織驗收的時候，人家在我們找到化石的地方又找不到化石了，怎麼辦？會不會懷疑我們弄虛作假呀？”
李星蘭沒想到自己這幾句話引起一片笑聲。連秦懷德都忍不住笑了。不過大家笑完以後，又覺得小李子實在天真得可愛。但郭延東並不知道這話有什麼好笑，他隻是莫明其妙地看著大家。
等到李漢東簡單地客套幾句，朱時吾宣讀完最後評語，就請分隊領導講話了。秦懷德清清嗓子，高聲說道：
“感謝雙方對驗收工作的認真態度。下麵我們還要去驗收老地層剖麵，這兩次是實戰演習。希望能一次比一次演習得好。我們最終的目的，不是應付驗收，而是為了科學，為培養嚴謹的工作作風和取得可靠的地質成果。剖麵不可靠，填出地質圖來就不真實。不真實的地質圖在國民經濟建設中就不能用，會危害工業建設的基礎。對找礦也不利。這就是我們需要演習兩次，還要認真組織大隊級驗收的目的。我們從大隊部來的時候，主任工程師周濟傳告訴我，按局裏朱總的意思，可能對老地層組織更高級別的驗收。
我想先對大隊領導班子調整的情況做些說明，再談對剖麵的具體意見。田書記、侯大隊長和朱總擔任局級領導以後，不再兼任地質調查隊的領導。根據局黨組的決定，原二零三隊黨委潘書記，到我們大隊擔任黨委書記。從地方調了一位管工業的副縣長馬書元同誌擔任我們大隊的大隊長。周工擔任大隊主任工程師以後，六分隊技術負責李有福同誌接任地質科長。地質科不設技術負責，以後行政和技術都是由科長一人負責。其他各分隊都進行了相應的人事調整。大家對大隊行政和黨的領導變動情況，理應及時了解。
下麵再講我對於剖麵的看法。
老朱對剖麵工作的三點看法，我是同意的。不過有一點需要注意：剖麵岩層厚度計算過程，我們還沒有來得及審查。怎麼能說‘地層厚度計算準確無誤’呢？盡管我們完全相信它是準確的，但也一定要在審查之後再說這個話。小胡和小鍾的意見我都同意，希望李漢東小組做些補充工作。化石送樣的事，小李特別熟悉，那就讓小李去吧。這不是跑野外，讓女同誌單獨出差是允許的。剩下的同誌在剖麵周圍進行大比例尺地質填圖。但這些工作都要在我們驗收完飛虎崖老地層剖麵以後才能展開。
李星蘭同誌提出保護化石產地問題。這個問題目前還沒有什麼好辦法解決。但我相信將來總有一天會列入國家重要議事日程！我的話講完了。下麵請黨支部郭書記給大家講幾句。”
郭延東想了想，還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他說：“我是從勘探隊調來的。在勘探隊，還以為自己懂點地質，不完全外行。這一測剖麵，我才覺得自己完全是門外漢。但我會全心全意做好支部工作，給秦隊長當好參謀和助手。對於這條剖麵，我提不出任何看法。我希望大家不折不扣地貫徹執行秦隊長的決定。學習先鋒，我們分隊條件很有利。他們四位來分隊時間不長，已經把先鋒作風帶給了分隊。剖麵驗收以後，就要開展正式的、全麵的填圖工作，我希望共青團員們和要求進步的同誌在工作中起模範帶頭作用，用黨員標準嚴格要求自己。要遵守群眾紀律，注意維護地質隊的良好形象。對於違法亂紀行為，每個人都有揭發檢舉的權力。”
老地層剖麵的驗收就沒有這麼順利了。
東漢東率領的隊伍，給飛虎崖剖麵作了詳細的“體檢”。他在驗收會上提出了幾點質疑：
“第一，沉積岩定名個別地方不統一。比如在剖麵前半部和後半部都有一套含礫砂岩，礫石含量、磨圓度、成分都一樣，甚至顏色也一樣。但前半部叫含礫砂岩，後半部叫砂礫岩。給人一種錯覺，以為是不同的兩套地層。
第二，兩公裏多的剖麵線，認為是從老到新按順序沉積的。但我看的結果，好像不是這樣，而是有褶皺構造。一共四十八個分層，按順序編過去。發現第二十四層和第二十五層完全一樣，在野外根本分不出來。而第二十三層和第二十六層又是一樣的。依此類推，第一層和最後一層是同一個地層。
第三，如果上麵的推斷成立，那隨著進行的地層厚度計算和柱狀圖編製完全是錯誤的。也就是說地層總厚度可能被誇張了一倍。
還有，地層時代沒有辦法確定。根據花崗岩侵入，隻能確定老地層年齡大於4億年。不能說明是元古代還是太古代。甚至還不能排除下部古生代的可能。出於以上種種原因，我認為剖麵不能驗收。”
朱時吾聽完老李的發言，心裏憋了一股無名火。但他不敢發作，他知道李漢東和秦隊長是同學。礙著這層，隻好把火一壓再壓。
李漢東講完了，就要求趙亮他們也發言。趙亮說：
“這兒地層都直立著，那兒上那兒下我搞不清楚。李組長說的，我也有同感，但感覺不能代替科學。所以能不能驗收我不能下結論。”
沒勁！李漢東心想。怎麼這樣？他用眼睛看著李星蘭，希望她能說兩句有份量的，那怕和自己意見不一致也不要緊。免得讓人說我們遇事不動腦筋，沒有獨立思考。李星蘭分明地感覺到鼓勵的目光。她希望自己的發言不要再惹人笑。
“老李一下提出4點否定性意見，我不完全同意。沉積岩定名，應該是根據規範，同一地層不一定叫一個名字。因為存在相變。含礫砂岩和砂礫岩很可能就是同一層，一處礫石多，另一處礫石少，這不奇怪。第二個問題，要認真對比才能確定是不是這麼回事，不能憑印象。老李提出來的也隻是一種可能性。要確立這種可能性，必須判定直立岩層那一麵是底麵，那一麵是頂麵。如果剖麵前半段，岩層是頂麵朝前；而後半段頂麵朝後。兩邊岩層頂麵相對，那老李講的就是對的。頂底麵確定不了，誰講都不算數。如果一套海進地層跟著出現一套海退地層，地層分布看起來也是前後對稱的。如果存在褶皺的話，褶皺軸部的地層應當受到強烈的擠壓。但這點在野外看著不明顯。
再說，假定老李講的都是對的。這裏存在褶皺，具體怎麼褶？至少有4種可能性。這也是定不下來的未知數。測剖麵工作成果不能否定，但因為存在這麼多未知數，我也不主張現在就驗收。”
李漢東朝小李子滿意地笑笑。她感覺到這次同上次的笑完全不同。但朱時吾對這種細節毫無感覺，認為大李還不如小李。
小熊不願意發言，老李也不勉強，就請朱時吾談看法。
“老地層測剖麵，怎麼說？叫做費力不討好。這些地層順序本來就難以判定，我們隻能按傳統習慣進行操作。結果怎樣，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究竟應該怎麼辦，我拿不出辦法來。隻有依靠分隊領導了。”他把皮球踢給了秦懷德。秦懷德說：
“今天我很高興地聽到了不同意見的交鋒，而且是在同一小組內部。我覺得這是很好的現象。李漢東采取了鼓勵不同意見的態度，這是技術民主作風的重要表現。這一點我們擔負技術責任的同誌，都應該向大李學。”說到這裏，朱時吾又不服氣了：是你同學，你就拿不是當理說！可小秦是分隊長。姓朱的敢怒不敢言。秦懷德不管別人怎麼看，隻顧說下去。
“李星蘭所說，在地質上都是正確的。現在問題集中在如何判斷直立岩層的頂底板這樣一個非常專業的問題上。可以毫不誇張地說：這還是世界性難題。因為老地層往往經受激烈構造變動，高溫高壓，地層表麵保留下來的層麵標誌，絕大多數都被破壞了。
沒有直接標誌，我們不是沒有辦法了。我們主要的辦法就是多看老地層剖麵，多走一些地方，進行對比。從對比中找出規律。本圖幅沒有，可以到相鄰圖幅去找。
還有一個問題，這裏的老地層缺少標誌層。南方老地層紅綢舞式構造，是有一層鐵礦層作為標誌。這層鐵礦層怎麼褶皺，就代表岩層怎麼褶皺。判斷起來比較方便。而我們這兒沒有找到標誌層，判斷起來就很困難。
朱時吾小組的工作很有成績。把這剖麵的岩性和產狀搞清楚，對於構造分析是基礎性工作。剖麵不驗收是暫時的，不驗收不等於工作白幹。這些學術上需要大智慧和大協作才能解決的問題，靠老朱一個小組當然不行。分隊、大隊和局裏將會采取重大措施，請有關專家幫忙。我們要保護好一切資料，為專家們的到來做好準備。”
接著，他又對下一階段工作進行了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