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會戰(3 / 3)

劉本德在晚飯後,把過節物資送去小營子。幫助姑娘們一家家地給房東送去。又把姑娘們拉到大營子看電影,車上還帶了村裏不少小孩兒。天還不黑,全村的馬隊出發了。有些沒有馬騎,又沒上汽車的社員,幹脆步行十多裏山路去看電影。老劉在把姑娘和孩子們拉到大營子後,又去小營子拉了一趟村裏的老人。等到他第二趟跑回來,田書記和大隊長都講完了話,已經開始放映電影了。

兩部電影連續放。第一部是農村片,好像是《我們村裏的年輕人》吧。隨著劇情起伏,社員們的心情也跟著跌宕。那首“幸福不會從天降”的歌曲在山村回蕩,不少年輕人跟著節拍哼唱。其實地質隊員也愛看,因為他們一年有七八個月生活在農村。下一部片子就是《深山探寶》,已經看了很多遍了,同誌們還看。描寫地質生活的電影實在太少。銀幕上很難見到地質人員的身影。他們生活的艱辛、感情的投入,竟然不能感動那些作家和電影工作者。這是不是一種文化生活的不公啊?

孟祥生不愧是文工團長。由他擔任總導演,第二天上午的聯歡會,開得熱鬧非凡。節目安排緊湊,可也有張有弛。歡樂中透著高雅,粗獷中顯著美麗。有的節目像*,電閃雷鳴;有的節目像和風細雨,潤物無聲。胡萍和巴特爾的二人轉,兩人轉換五六個角色,演什麼像什麼。唱到高潮,全場都跟著“呼嘿”起來。安永興和朱世真的山東柳琴戲唱段,別開生麵,把人們逗得直笑,但他們並不知道這詞是秦懷德創作的。金福林還有武術表演,幾個空心斛鬥,加上少林拳法,讓社員開了眼界。姑娘們的獨唱、表演唱、小組唱都插在重型節目中間,形成間歇過渡。聯歡的高潮在於社員和地質隊員的共同參與,台下麵一片聲叫“大隊長和秦隊長聯合出一個節目!”這個喊聲重複了三遍。他們倆真的不好意思了,就手牽著手登上了舞台。

兩人沒有想過社員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社員還就喜歡看他倆臨時咋辦?大隊長說:“時間來不及了,撿我們熟悉的吧。團結就是力量,好吧?”小秦點點頭,小聲起了個音。那聲音響起來了:

“團結就是力量,團結就是力量,這力量是鐵,這力量是鋼,比鐵還硬,比鋼還強……”台下一片和聲,簡直驚天動地。二人往台下看,這才注意到台下黑壓壓一片,有上千人也不止!別看聯歡會已經過去多半了,十裏八村地還有人來。大隊長知道,這都是從本公社兄弟大隊來的人。其實這裏麵還有很多是相鄰公社的人。牧民們馬快,誰也想不到他們會跑多遠。

這時,坐在前排“貴賓席”上的田翠花突然向孟祥生提出:“我要上台演個節目!”

孟祥生意外地說:“田書記,您?”

“我怎麼了?國慶節聯歡,這麼大的活動,我能置身事外嗎?”

等到這首歌唱完了,孟祥生興奮地向觀眾們報告說:“社員同誌們,現在臨時增加一個節目。由地質部華北黃金會戰指揮部黨組書記、總指揮田翠花同誌表演。大家歡迎!”台下一片掌聲。

田翠花登上舞台:“老孟啊,今天聯歡,我就是普通演員。你加那麼多頭銜幹嗎呀!我現在給大家表演一段新疆舞,請老孟給點音樂!”

孟祥生返回去,準備好手風琴再轉回來。“我們新疆好地方嗬,天山南北好牧場;……”樂隊跟著手風琴伴奏。當旋律響起來的時候,田翠花嬌美的身影在舞台上飛旋。一會兒如鷹擊長空,一會兒如燕掠海麵。她對形體語言掌握得很好,歡快時如魚兒戲遊,發力時如寶劍出鞘。一段舞跳下來,氣喘均勻,汗流不多。當她站定在台上時,人們仿佛剛剛從藝術的濃醇中清醒過來,突然爆發出長時間熱烈的掌聲。

“再來一個好不好!”“好!”

“再來一個要不要!”“要!”

田翠花稍稍休息一下,說:“今天是國慶節,大家高興,我再唱首歌。”

她喝口水,潤潤喉,激情地說:“我們今天慶祝建國14周年,我和大家一樣激動。但想到我們的革命先烈,在新中國的曙光已經出現的時候,卻在戰場上,在敵人的牢獄中失去了寶貴的生命。我們能有今天,千萬不能忘記他們哪!下麵我給大家唱一段歌劇《紅岩》中江姐的唱段。”台下又是熱烈的掌聲。

紅岩上紅梅開,

千裏冰霜腳下踩,

三九嚴寒何所懼,

一片丹心向陽開。

紅梅花兒開,

朵朵放光彩,

昂首怒放花萬朵,

香飄雲天外。

喚醒百花齊開放,

高歌歡慶新春來……

田翠花回憶當年浴血奮戰,有多少重傷員搶救不了,犧牲在手術台上;又有多少傷愈出院的戰士犧牲在戰場上。感情充滿在歌聲中,歌聲帶著感情飄蕩在村落、草原、山穀,振蕩著人們的心靈。秦懷德特別激動,他仰視台上的田書記,胸中湧出一股熱潮,和書記又有了一份親近。他聽說她的同學們長期稱她為“甜姐姐”,他也差一點就這樣喊出聲來。

是的,這些紅後代們,這些戰爭的幸存者們,對於新中國,對於自己的黨有一種特殊的感情,有一種滲透入骨髓的愛。這種愛,可能是與此無關者理解不了的,但這種愛本身也需要愛護嗬!

利用國慶節休息,秦懷德、李星蘭、胡萍三人對黃土崗電法工作的成果進行計算、上點、作圖,包括電測深剖麵圖、自然電流等值線圖。根據綜合分析的結果,兩員女將確定黃土覆蓋的深度。經過再三核對,最深處為23米,最淺處為19米,當然這都是指電法測線直接通過的地方。按規範,隻要覆蓋厚度小於25米,就可以打淺井,不必使用鑽探。仍然屬於輕型山地工程。於是小秦就在確定有礦化帶隱伏在下麵的地方,布置了20口淺井,間隔為100米。國慶以後,地裏的活計已經不多,社員報名打探礦井的很多,四個生產隊按照公平、方便的原則派出民工,統一由安永興和金福林帶領。四個隊的木工,還要組織起來製造打井用的轆轤,即餘土提升設備。等淺部工作做完,轆轤已經做出四架,可供四個小組同時工作。

這時電法隊女學生實習期滿,秦懷德讓劉本德開車送她們回校。胡萍留下工作,與她們暫時分別。女學生們戀戀不舍,叫“胡萍姐”時竟然哭出聲來。劉本德說:“丫頭們別哭,畢業以後你們回到分隊,還能同你們胡姐姐在一起。”誰知姑娘們又轉對劉說:“我們也舍不得您哪!”幾個女孩子就拉著劉大叔的手不放。有的把自己平時喜愛吃的零食往老劉嘴裏塞,弄得老劉怪不自在。看劉大叔這模樣,她們破涕為笑。胡萍又跟她們一一道別,分別之情難以細說。

等女孩子都走了,胡萍來找秦懷德。秦懷德問:“野狼窩第四係覆蓋層是什麼土質,你注意了嗎?”

“隊長,這我可沒注意。”

“天天往土裏打電極,你會不知道那兒什麼土質?”

“好像是亞砂土吧。我領著一幫女孩子,出沒在野狼窩,生怕遇到狼群,可能思想都集中到這上頭了。——噯,我還納悶兒哪,野狼窩為什麼沒有狼啊,是不是我們人多把狼嚇跑了?”

“有這個因素。大隊民兵營為了嚇跑那些狼,事先在那兒搞了一次民兵實彈射擊訓練,我們在工作時狼就更不敢露麵了。你想,黃土崗覆蓋層是黃土,直立性能好,打淺井不用支護就行。而野狼窩就不同了,除了亞砂土,就是亞粘土。挖不了多深,井壁就會坍塌。即使覆蓋厚度小於25米,打淺井也需要支護,成本很高。”

“秦隊長,我來就是要彙報這事兒。野狼窩電法測量的結果,我還沒有進行計算。但根據現有數據看,礦化帶向兩端覆蓋層下麵延伸,東北端似乎已經測到末端,而西南端數據顯示遠沒有測完。所以我按事先說好的,把儀器、設備全留下了。”

“你做的對。礦化帶的西南端,我們做了化探加密工作,結果還沒有回來。”

聽了胡萍的介紹,小秦重新部署了工作:由老張和小寧、安永興、金福林領著民工在黃土崗打淺井。20口淺井,包括井底采樣,爭取在11月收隊前完成。大營子由孟祥生同誌總負責。他自己則帶領其餘地質人員,搬到小營子居住。在野狼窩礦化帶西南端進行電法探礦,對礦化帶周圍進行地質調查。毛驢車仍然由胡萍負責,地質人員暫時充當物探人員。

10月秋高,天氣開始變冷。工作五天以後,根據儀表讀數,小秦和李星蘭等人,已經判斷西南端礦化情況有很大變化,分布可能很不規則。小秦決定停止野外作業,與小李、小胡對數據進行計算處理。其餘人員則完成地質內業。

計算結果得出兩點結論:其一,礦化帶西南端平均埋深在20米以上;再向西南方向,礦化帶可能在基岩下麵,就是挖開浮土,礦化仍在岩層掩蓋之下。其二,礦化分布範圍很不規則,外形像“燒餅”,其真正範圍靠電法還圈定不了;這一部分礦化麵積,如果確認無誤,至少達0.3平方公裏。

秦懷德和劉本德回大營子找老孟和老張,四個人在一起開分隊隊務會議。秦懷德把情況跟大家通報了一下,說明普查手段受到限製,工作要深入下去,應當轉入勘探。張玉榮說,其實也不一定,如果我們有一台普查鑽,在野狼窩西南你們說的“燒餅”上麵布置網格狀淺孔,也是可以解決問題的。秦懷德說,我們手上現在沒有普查鑽。而且那種百米小鑽是靠汽車帶動的,如果不修路,汽車上不了山。如果修路,工程量仍然很大,普查工作投資省、速度快的優勢就不存在了。這是個矛盾。

“跟大家擺清楚這個情況,我是有這樣一種想法:以前地質調查中發現了新礦點,究竟做到什麼程度,一直是個令人疑惑的問題。因為做深了,地質調查隊沒錢,樣品多了,工程多了,費用都不夠。如果做淺了,勘探隊還不感興趣,說你們這跟群眾報礦也差不多少。你們的結論我們無法相信,一切還得從頭做起。所以常常有地質調查隊看好的礦點,勘探隊認為不屑一顧,就這麼給撂哪兒了。地質調查人員覺得可惜,也無可奈何。”

張玉榮說:“秦隊長談的這個情況,我自己碰到的多了,真沒有辦法。”

小秦繼續說道:“我們指揮部隊伍結構有優勢。地質、普查、勘探三階段隊伍同屬一家。一個地質科,一個總工程師,決策集團是一家人,這就好辦。我們這裏能不能轉入勘探,周科長了解情況,跟朱總商量一下,向黨組一彙報,事情不就解決了?”

張玉榮說:“好哇,秦隊長講得對喲。孟隊長,您看哪?”

“這玩意兒我又不懂。你們說該咋辦就咋辦唄。”

老劉說:“科學的事情來不得半點含糊。我想還是實事求是地把我們的想法向大隊彙報,聽聽大隊領導的意見再說吧。”

秦懷德向大家交底:“我認為,我們的想法當然要跟領導彙報。但重要的還得靠黃土崗井下采樣化驗結果說話。如果打井下去見不到礦化帶,那我們對物探異常的分析就是錯誤的。我認為這不可能。如果化驗結果不理想,仍然不能說服勘探隊。這種可能性存在,但可能性不大。因為小李子在野狼窩布置的9個探槽,在取樣的時候我看了,很多樣品中含有方鉛礦、閃鋅礦,用鍬鏟的時候就覺得裏麵東西很沉。如果我們關於野狼窩和黃土崗礦化基本對稱的想法符合實際,那黃土崗井下樣品就決不會令人失望。”

會議決定:等黃土崗井下樣品分析結果一到,就向指揮部打報告要求轉入勘探。野狼窩的電法成果不再驗證,就把理論分析結果交勘探隊。

小秦把決定傳達給其他隊員的時候,得到普遍支持。隊伍又重新集結在大營子,地質人員開始對挖好的淺井進行素描、取樣。他們在乘轆轤下到井底去的時候,感覺到井下的溫度要高些,在下麵工作還會冒汗。頭頂上不斷有涼風吹下來,空氣並不悶人。孟祥生說,我們選的時候好,如果是熱天打井,得小心中毒呢!秦懷德說,現在冷熱空氣對流,對我們打井有利。他們工作的順序是:在其他井施工同時,先挖好四口井;在地質人員采樣後,另四口井接近完成。這樣依次進行,有條不紊。

正當“一普”野外打井采樣工作接近尾聲的時候,指揮部來了緊急通知,要求各野外作業隊伍盡快收隊,上級布置今冬開展“五反”運動。秦懷德記得黨中央在3月份發布過一個這方麵的指示,具體內容還弄不清楚。所以沒有跟他的隊員們說什麼。就是動員全體人員和所有臨時工到山上填埋淺井,以避免人畜在山上不小心掉落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