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洪書記深深吸了口氣,又開始權衡如下方麵:張工程師兩地分居住在廠裏,有事情能夠隨叫隨到,沒事情也常到車間裏轉悠;王技術員善於苦幹加巧幹,時常幹起來就沒個時間;李副主任是個黨員,人緣關係比張、王都強。
為掂量方便,洪書記將張工程師在廠住同王技術員苦幹、巧幹以及李副主任的黨員、人緣關係放在一塊,等量齊觀。
不過,洪書記想,如果說張工程師的隨叫隨到能同王技術員的苦幹、巧幹相提並論的話,那麼,李副主任的黨員和人緣關係就顯然遜色了——盡管黨是領導一切的。
但是,從另一個角度看,張工程師不能永遠住在廠裏;苦幹也還存在著健康問題,而人緣關係極為重要——不管能不能解決問題,三句好話誰不心暖?相形之下,李副主任反倒優越於張、王二人。洪書記想。
總而言之,張工程師有資曆、有經驗、有氣魄、在廠住,但家在農村有拖累,缺乏苦幹需要的精力,年齡略顯大了點,並且沒有廳長舅舅;王技術員年齡適合,業務精,威望和組織能力都具備,但是有個“敵對關係”,既不是黨員,也沒有當廳長的舅舅,並且是個硬板筋,嘴活又愛發議論;李副主任有當廳長的舅舅,既是黨員,人緣又好,但業務比張、王差遠了。
究竟誰最合適呢?
洪書記既然善於思考,他當然明白隻看業務精不精是不行的,廠子搞得再好,沒人提拔自己頂啥用呢?而隻掂量人緣關係同樣不行,畢竟時代不同了,廠子搞不好能說得下去?
看來非入微地掂算是不行的!
洪書記根據自己的文化程度,用起了加減乘除法。
先加減。得到的答案是這樣的,張工程師的年齡大,等於王技術員的硬板筋和李副主任的技術平平;王技術員的業務精,等於李副主任的廳長舅舅和張工程師的資曆、經驗;李副主任的人緣好,等於王技術員的苦幹、巧幹和張工程師的隨叫隨到……隻是,拿李副主任的黨員同誰的什麼相平衡呢?能不能跟張工師的拖累和王技術員的“敵對關係”放在一塊,以顯示其無可比擬的優越性?洪書記一時無法確定。
那就再乘吧!可是,畢竟上年紀了,鬼知道怎麼越算未知數反而越多,未知數越多就越複雜,越複雜就越沒個結果,而洪書記仍然在苦苦地計算著。
十個月後,張工程師應聘到特區工作,住房、家屬、農村戶口以及一切被洪書記視為拖累的後顧之憂一攬子解決。洪書記想卡住不讓走,但對方不需要任何手續,隻要工程師證書就行了。王技術員搞了一項發明,已提出申請自辦工廠,給個科長也不幹了。
這一來,候選人隻剩下李副主任一個了。他一如既往,見到洪書記仍舊顯得那麼尊敬。可是,忽一日,有消息傳來時,洪書記才張大嘴巴吃了一驚——李副主任也要走,去向是重工業廳技術幹部培訓處,進修半年後,至少也是個副廠長!
唉,洪書記於是後悔不迭,而更多的是惱恨、惱火——原諒他出自小農世家,免不了有時言語粗魯:“娘的!走吧走吧,都走吧!”一個廠離開你們幾位,莫非機器停了不成?”良久,又眉頭一展,樂不自禁地說:“你招我不會聘?娘的,就不信偌大中國十億人,競聘不來一個當科長的?”於是情不自禁地拍了個響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