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噴發出紅蓮火焰的沙良瑞貴(火俱津姬)的背影,我膽怯了。
「你在做什麼」
我從後麵被叫住了。是舞波刀學長,在一瞬之間、我就被撂倒了。
沙良瑞貴察覺到了之後向這邊走來。
「你誰啊?」
她沒有記起來。
對我來說,明明是一場能改變人生的敗北,而賜予我那場失利的本人…..卻忘了。
「好像是叫鞠穀小夜子,二年級生。去年第一學期被授予了敢鬥獎」
「敢鬥獎?哼、就是『因為努力了所以頒個獎』這麼回事吧」
她仿佛嘲笑一般的說道。
「努力,那是必須具備的最低條件。說什麼努力了就能勝利、奮鬥了就能實現夢想之類的,真是荒謬。那隻不過是天真罷了。努力了就要讓她贏的這種想法,是應當被唾棄的」
她的這席話極大程度的刺痛了我的心。
一定是正中我的要害了吧。
我一邊想著怎麼可能隻要努力就能實現一切願望,而心中的某處卻依然堅信著。堅信著「努力必將得到回報」、堅信著有勞無獲是毫無道理的。
然而一直以來堅信著的東西,隨著一句「天真」之後被拋棄了…..如此的不堪、悲哀、淒慘。
「該怎麼處理她、瑞貴大人」
「不用管。你看,她不是在發抖麼。我的目標隻有千陽院美羅一個。——走吧」
腳步聲漸遠。
直到最後,沙良瑞貴都沒有叫我的名字。
「那麼、要什麼?要獻出什麼才行?」
我扯破嗓子大喊著。
「我獻出了努力!獻出了時間!獻出了熱情!除此之外、還應該獻出什麼才會閃耀?還應該獻出什麼、才能實現夢想啊!」
注意到我的呐喊的人——不是奈奈醬,也不是沙良瑞貴。
「這不明擺著嘛」
千陽院莫迦奈。
伴隨著黃色雨衣的摩擦聲一起出現少女。
「是『朋友』。你要把一直鼓勵著你、引導你走到這一步的朋友奉獻出來」
不知不覺中,莫迦奈用白皙的手指輕輕地撫慰著哭泣過的我的臉頰。
「我從一年前開始就一直在注視著你」
「我…..?」
「眼因流淚而愈益清明哦。你一直持續著『徒勞無用的努力』。堅信著曾幾何時能夠閃耀並為此奮鬥著的星屑,真是太可憐了呢」
「…..星屑…..」
明明被說了很殘酷的話,不可思議的是我並沒有這種感覺。
一定是我在期望著有誰能夠直截了當地對我這麼說吧。
對我說 你不行。
「我很同情你,同時也很憎惡你的朋友。憎惡把你引入『努力就能實現夢想教』的七曜奈奈菜」
「但是、奈奈醬她…..」
「我理解你想袒護朋友的心情。但是,一直不認清事實的話、你就會永久的持續著痛苦哦。因為,努力是沒有盡頭的嘛,直到你死之前,她一定都在說『加油』『加油』的」
「咿」
我發出了哀鳴。
這種設想,真的、真的讓我的眼前一片漆黑。
「沒關係的哦」
「成為『努力沒用沒用教』教徒、脫胎換骨就行了。在嶄新的信仰之下、向著七曜奈奈菜和沙良瑞貴複仇吧。什麼都不用擔心,如果照著我說的去做的話,肯定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莫迦奈的手,觸碰到了我的背。
好熱。
「我、我、我、我、——咦嗚!」
「來吧,深點。再深點」
就這樣,我變了一個人。
☆
像洪流一般奔騰的影像到這裏就停住了。
感受著地麵的冰冷,蓮也啪的睜開了眼睛。似乎不知在什麼時候倒了下去,消失了的上下方向感也回來了。
「果然,是千陽院莫迦奈搞的鬼啊…..!」
蓮也緊緊咬住沾上了沙子的嘴唇。
昴保持著下蹲的姿勢,雙目含淚。這家夥也是通過不斷的努力一步步爬上來的,可能是感同身受了吧。
奈奈菜仿佛要把臉埋進地麵似的啜泣著。
「對不起,小夜。我不知道你受到了如此的折磨。對不起,對不起…..」
小夜子抓著胸口,依然沉浸在痛苦之中。雷涅西庫爾愈發狂亂的散發著「光芒」,不祥的黑暗在采石場中擴大開來。
「還在發動配音麼?」
蓮也看向倒在地上的排位者們,但是沒有爬起來的跡象,大家都像死了一樣橫七豎八地躺著。在動的,是雷涅西庫爾。
小夜子所持的十八個雷涅西庫爾兀自動了起來,離開手指、無視了重力浮向空中,以小夜子為中心骨碌骨碌的旋轉起來。
「讓被配音的雷涅西庫爾暴走麼!」
蓮也正欲站起身,三顆黑色的星飛了過來,各種命中了他的雙肩和右膝蓋。啵咯啵咯啵咯,肉被擊穿發出令人不快的聲響。
「咕、啊…..」
蓮也嘴裏吐著血倒向地麵,全身的傷口發出了悲鳴。傷勢相當嚴重。昴和奈奈菜也同樣受了傷,衣服被割破流著血。
「可、可惡!」
頭的上方響起了狂風卷動的聲音。已經無法從這個隨時會給人以致命一擊的、最令人痛苦的地方逃離了,但至少、至少得保護昴和奈奈菜才行。蓮也拚命地想要匍匐前進,但是使不上力隻能劃拉著沙子。
「真是不像樣呢,對我誇下海口的那個你,到底跑哪兒去了呢?」
平靜的聲音從窪地上的高台傳到了采石場上。
抬起頭向著聲音的來源望去——高台之上聚集著二十名天枰座α隊員。她們手持日本刀、槍、弓箭等武器,簡直就像是戰國時期的武士一樣。
站在全副武裝的少女們前麵的,是一個身穿帶有花紋的袴的小個子少年。
「遠者傾聽,近者注目!禦神星學院三年一組?真田鷹棋是也。現排位第三,技能是——我決定賭上我人生的全部於這場遊戲之中!」
在真田鷹棋舉起寫有「王將」的指揮扇的同時,他的雷涅西庫爾放射出強烈的光芒,部下們的雷涅西庫爾也接二連三的開始發光,宛如一個接一個被點亮的燈火一般。
不同尋常的光輝。
不愧為前三的排位者,有著驅散深夜黑暗般的光輝。
二十顆星像星雲一般連結、閃耀。
「5五角。2三飛!」
隨著鷹棋的號令,豎著巨大的盾牌站在那裏的賀來和手持巨大的劍擺好架勢的飛子一齊發起了突擊,簡直就像是光芒附體的子彈一樣。她們把傾盆而降的黑星一個接一個地防住、斬退。
「哎喲,小連還活著啊?」
「…..嘿。渾身是傷」
她們來到蓮也身邊把他扶起來,奈奈菜和昴也由兩名銀將照料著。
「謝謝!但、但是這樣好麼?妨礙了千陽院莫迦奈的話,會變得不妙吧?」
於是賀來用力豎起大拇指、飛子則使了個眼色、
「『那又、怎麼樣!』」
「從、從頭到尾都被你們看到了啊!?」
蓮也略帶難為情的吐槽被鷹棋的號令聲蓋過了。
「步兵,向著敵陣逐步前進!」
「遵命!」伴隨著九道可愛的喊聲,小步的軍團橫向排成一列進軍。「呀啊—」「為了我們的王將、真田鷹棋大人!」「支援七曜學姐!」。這份勇猛讓人無法想象這群女孩子前些時候還在哭泣,她們用長槍不停地打落在空中飛來飛去的黑星。
「7三桂、緊接著3三桂!」
兩名桂馬少女輕快地躍了起來。「出場咯?」「出~場~
?」。這是簡直能夠登上月球表麵一般的驚人彈跳力,她們用弓箭射落了那些小步們攻擊之下的漏網之「星」。
「好、好厲害」
蓮也一邊接受著應急治療,一邊出神的看著棋子少女們的戰鬥。那種速度、那種靈巧,以及天衣無縫的協作真是不同凡響。大概是被鷹棋的技能強化過了吧,她們的動作和被配音操縱的排位者相比顯然不是同一個層次的。
「在天枰座α裏,說不定大部分都是高排位者吧?」
「不對哦?我們是因為任務才被授予雷涅西庫爾的,所以不是排位者」
「我們自己不能讓雷涅西庫爾發光,使我們閃耀、賜予我們力量的是——」
賀來指著在高台上指揮著的鷹棋的雷涅西庫爾這樣說道。
「那、那就是說,在那裏的十九個人的雷涅西庫爾都是因為鷹棋隊長技能的力量才發光的麼!?」
「是啊。不是強行操縱、也不是洗腦,而是我們忠誠和信賴所凝聚而成的技能」
飛子自不用說,連一直無表情無感動的賀來的臉頰,也泛起了紅潮。
「所以、我們——不會敗給任何人!」
在蓮也的左右,兩名舉著槍的香車少女——小香們發起了突擊。「哇啦啦啦啦啦!」「掉落吧掉落吧掉落吧!」。以來回亂飛的星星作為對手,她們揮舞著長槍戰了個痛快。
其他的三顆星排成一直線,組成銳利刀刃的形狀,切裂了空氣向著鷹棋飛去。「沒有」
「用的!」。在間不容發之際,兩名金將用盾牌結結實實地擋了下來。鷹棋動也沒動一下,表情也沒有改變。正如賀來所說,他完全信賴著部下。
但是,黑色的星星們也十分的頑強。就算被擊落了好幾次,過了一會又能複活並再次盤旋起來。每當此時棋子少女們就上去迎擊它們,所以無法靠近小夜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夜子持續發出痛苦的喊聲,因為被雷涅西庫爾吸走力量而痛苦——看上去就是這樣的。再這樣下去的話,說不定連生命都會被那些黑星所吸幹耗盡的。
蓮也開始焦急起來,就在此時。
「香香背男、馬桶、隊長、大夥兒。真的非常感謝——」
在擁有治愈技能的兩名銀將的治療之下、奈奈菜站了起來。
「但是最後,還是得由我上」
她拔劍出鞘。
沐浴在左手上雷涅西庫爾放射出的光輝之下的刀刃明晃晃的閃耀起來。
「傷害小夜的是我。所以,必須由我去做個了斷。哪怕以這條命作為代價!」
奈奈菜用高亢的聲音唱起歌來。歌詞用短句分隔開來、仿佛是用語言來攻擊的唱法。佩劍隨著歌的韻律切裂了空氣,僅是由直線所構成的激烈舞蹈,在空中描繪出劍的形狀。
劍之舞。
既不是琪露塞依拉也不是娜露賽因,而是前所未見的降星。
「奈奈菜,不可以!!」
昴臉色大變。她想上去阻止奈奈菜的劍舞,但是佩劍發出咻咻聲使她無法靠近。
「尤尼斯托洛是絕對不行的!爺爺大人不也說過麼?那個隻能在星柱發狂的時候拿出來用!光是存在就具有威懾之力啊!」
「那是怎樣的星靈啊?很強麼?」
昴帶著激動的神色點了點頭、
「劍星尤尼斯托洛。和火俱津姬還有香香背男一樣,是屬於『遊星』的銀之星靈。他擁有能讓所有星之力無效化的劍。不論是星靈附體還是排位技,尤尼斯托洛的話都能夠解除」
「那對付現在的狀況不是正好麼!為什麼說不行啊」
昴把雙手交握在胸前注視著奈奈菜。
「因為尤尼斯托洛是能把舞者的生命吞噬的——『星食』的星靈啊」
雷涅西庫爾光輝越來越強烈,漸漸染上了銀色。但是,奈奈菜的動作卻越來越遲鈍,簡直像是生命力正在被吸走一樣。臉色變得鐵青,再由鐵青轉變為雪一樣的蒼白。
即便如此仍然繼續著舞蹈的奈奈菜開始哼起其他的歌。
「不是尤尼斯托洛的歌…..?這是什麼?」
昴歪過了腦袋,但蓮也知道。
這是「美空戰隊禦神星連者」的主題歌。
正義啊愛啊友情啊,這種幼稚的、到了這個歲數誰都不會說的話語,正在被奈奈菜拚命地用歌聲唱出來。
「真正的朋友…..麼」
蓮也回想起奈奈菜把DVD借給他時說過的話。
即使、如果奈奈菜會這裏死掉,她也不會停止。
現在自己該做的事、隻有這個了。
——為了讓朋友打起精神、現在、能做的事。
所以,蓮也開始了歌唱,和奈奈菜一起,唱起了禦神星連者。因為對歌詞的記憶很模糊,所以在忘詞的時候用鼻音哼唱著帶過。
奈奈菜倏地把臉轉向蓮也。
「…..謝謝你。DVD、你看了啊」
「當然」
「小夜、很厲害吧?肯定是有才能的吧?她才不是什麼星屑…..對吧?」
蓮也回以微笑,奈奈菜的眼睛溢出了淚水。
與此同時舞蹈也完成了、歌也結束了——奈奈菜癱倒下去。雷涅西庫爾的光芒消失,頭發的顏色也沒有改變。星靈附體所特有的、包裹全身的氤氳也沒有出現。
「失敗…..」
昴籲了口氣——但是,緊接著,她的眼睛因為察覺到異變而睜得大大的。
蓮也的雷涅西庫爾發出了銀色的光。
頭發也染上了銀色。
好像要把全身化作劍一般,分外冷豔的白刃之氣纏繞在了蓮也身上。
「和香香背男那時候一樣…..!」
透著點興奮的聲音、昴喃喃自語。
「果然、果然這就是師父的排位技啊。接受別人意願、把星靈降臨到自己身上…..!」
蓮也把右臂水平伸展、銀色的氤氳形成了劍,很長,十米有餘。而且十分巨大,撕裂夜空的銀色光芒看上去宛若出現於地麵之上的銀河一般。
「——全員、回避!」
鷹棋的號令傳來,棋子少女們抱起失去意識的排位者們,向著高台避難去了,昴也抱著奈奈菜跟了上去。
失去目標的星星們似乎會把最為閃耀的東西定為靶心。十八顆黑色的流星以切裂空氣之勢朝著化作為巨大的銀色恒星的蓮也飛了過去。
蓮也用平和的語調向著小夜子說道、
「鞠穀,我還想和你多說一些呢。該怎麼說呢,從我個人來看,你們雙方都十分的極端。雖然努力了一切都能實現這點不太可能,但也不能因此而全盤否定。因為你、其實還是喜歡奈奈菜的吧?因為喜歡所以希望她明白、因為喜歡所以不想背叛她的期待…..才陷入了痛苦之中」
像狂亂的暴風雪一般持續著的小夜子的叫聲、因此而唐突的停止了。
「莫迦奈也許確實說了你想要的話。但是,也讓我說一句吧。我的師傅,經常這樣說哦。『累了的話就給我休息』『毅然決然、帶著勇氣,休息吧』。對於你來說、能夠告訴你『去休息吧』『休息就行了』的人…..也就是『師傅』,似乎沒有呢。——這樣的話、」
蓮也揮起劍的同時、喊道。
「我以連動蓮也之名命令你!鞠穀小夜子、盡——你所能地、休息去吧——!!」
銀色的劍在夜空中劃出美麗的軌跡。
巨大的銀河在夜空中泛起波濤、就像是驚濤駭浪一般。被銀色的湍流卷入的雷涅西庫爾一個接一個的消去了黑色的光芒、變成了原本的琥珀色落向地麵。
真正的「星食」。
劍星隻是這麼一揮,就讓黑色的絕望之星染成了銀色。
在所有的星被擊落的同時、小夜子的身體搖搖晃晃起來。
她就這樣向下倒去、蓮也迅速上前抱住。
「謝謝」
小夜子恢複了理智。和初次在病房見到時一樣,她的臉上漾起讓人鬆一口氣的微笑。
在她的臉頰上、一道銀色的淚滴滑落。
「謝謝你連動同學。是啊,我、有點累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