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身走開，我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停留，我深深努力地呼吸，胤禩，這麼多年了，如若我還不懂你，那麼我就不配做你的妻子……
按上腕間一片清涼，真真是，掌上珊瑚憐不得，卻教移作上陽花。
橘色的燭光搖曳，燭淚一滴一滴滾滾而落，燭花不時爆出嗶嗶啵啵的響聲，這便是屋子裏回蕩唯一的聲音，單一而枯乏。
凝眸於鏡中人的臉上，一瀑綢緞般的烏發垂於肩頭，卻早已不似清晨般的柔順清亮，一切，都變了。
身後的兩名宮女拾掇著我的衣衫和發式，皆是忙得熱火朝天，而我就像一隻牽線木偶一般，不反抗亦不迎合。
“姑姑，萬歲爺今夜翻了齊妃娘娘的牌子。”清麗的嗓音攜著一抹隱隱的失落。
“嗯，知道了，這種事今後不用來報告我。”我淡淡道，一絲情緒也無。
“是……姑姑……”那宮女弱弱地回了一句便退下了，麵上寫滿了惶恐。
皇帝選哪名嬪妃侍寢是他的自由，與我何幹？
而且我也不認為，轎輦故意繞遠路途徑瑤園是一個巧合。
因為不在乎所以波瀾不驚。
因為太懂得所以選擇相信。
“姑姑，奴婢為您更衣。”兩名宮女也戰戰兢兢的，她們怕是以為適才的通報惹怒了我吧，現在才這樣小心翼翼，瞬間有些哭笑不得。
順從地讓她們為我脫下外衣，平躺在床榻之上，雙手蓋在胸前的那片溫玉上，安心地閉上眼眸。
平平安安度日，清清靜靜懷念，任世事再怎麼變遷，我自巋然不動而已。
雨涵進宮來陪我已有幾日，來時還帶了安琪一道，我又怎會不懂，他的心思。
安琪的到來給宮殿添了幾分歡悅的氣氛，也許它不是感受不到環境的變化，隻不過是想讓我變得開心一些，狗狗跟三歲的小孩兒一樣，稚嫩純真卻又不是什麼都感知不了。
例如，每每齊妃李氏邁進我的門檻，它都會一反溫順的常態，衝著她就暢嗓子吼兩下，嚇得齊妃坐不敢坐站不敢站，早早地告辭離去，麵上驚恐不已。
服侍我的那兩名宮女，一個叫洛夕，另一個叫洛瀟，全是謹言慎行的人兒，也是，能貼身服侍雍正的，必然是一挑再挑的人尖兒、人精兒。
“姑姑，雨涵姑姑她……”這日洛瀟洛夕倆姐妹都不在，那夜莽莽撞撞來打報告的宮女闖了進來，喘息不穩語無倫次。
“她怎麼了？”一聽到雨涵兩個字，一種不好的預感驟然攀升，堵在胸口上下不得。
“她……她……今晨被萬歲爺責罰了，打了板子。”那宮女期期艾艾道，顯然驚惶未定。
我顧不得其他，連忙向門外奔去，直穿幾條長廊推門而入，雨涵正俯身躺在床上。見她好好地待在那兒，我心中的那塊大石頭落了地，屏退左右壓住欲起身的雨涵，她的嘴唇幹澀得起了皮，人看起來萎靡不振，虛弱得很，我抬手摸了摸她額頭的溫度，走到桌邊為她倒了杯溫水，扶著她慢慢喝完。
她的情況並不好，好像有些發燒，麵如蒼紙，我不敢再多做停留，扶她躺好囑咐她好好休息便開門出去。
“這是怎麼回事？”關好門，我問聞訊趕來候在門外的洛夕。
“雨涵違了宮規，泄露皇室機密，萬歲爺略施小懲以示警戒。”洛夕並未答話，廊軒盡處轉出一個人影，嗓音嘹亮而圓潤，走到我麵前低了低身：“奴婢蘭英，給您請安。”
“不敢，蘭英姑姑。”我回以一禮，“姑姑可否說得明白些？我依然不甚明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這事您還是細問皇上吧，奴婢不清楚。”蘭英守口如瓶，任我怎樣詢問也絕不多說一字。
“那多謝姑姑了。”我福了福側身便走。
“請您留步。”蘭英緊走幾步跟了上來，輕聲說道，“奴婢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萬歲爺對您的愛護日月可鑒，望您惜福，若非萬歲手下留情，雨涵這命哪能留到現在？”
說完這句話，蘭英姑姑便向我後麵蹲了蹲身：“有勞太醫，言蘇，領太醫進去。”
那宮女原來名叫言蘇，好樸實好舒服的名兒。
“雨涵是什麼身份的人，您比奴婢更清楚，萬歲爺容她至今已是仁至義盡，您是個聰敏人兒，想必心裏已有了計較，怎樣才是對雨涵最好的毋須奴婢多言，奴婢告退了。”蘭英姑姑且走且退，麵龐輪廓勾勒出溫柔和善的線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