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鄉裏舊聞(1)(1 / 3)

度春荒

我的家鄉,鄰近一條大河,樹木很少,繪常旱澇不收。在我幼年時,每年舂季,糧食很缺,普通人家都要吃野菜樹葉春天,最早出士的。是一種名叫老鴰錦的野菜,孩戶們帶著一把小刀,提著小藍,成群結隊到野外去,尋砭剜取像銅錢大小的這種野萊的幼苗。

這種野菜,回家用開水一潑,攙上糠麵蒸食很有韌性。

與此同時出土的是鋸鋸菜,就是那種有很白嫩的根,帶一點苦味的野菜。但是這種菜,不能當糧食吃。

以後,田野裏的生機多了,野菜的品種,也就多了。有黃須菜,有掃帚苗,都可以吃。舂天的麥苗,也可以救急,這是要到人家地裏太偷來。

到樹葉發芽,孩子們就脫光了腳,在手心吐些唾沫,上到樹上去,榆葉和榆錢,是最好的菜。柳芽也很好。在大荒之年。我吃過楊花。就是大葉楊舂天抽出的那種穗子一樣的花這種東西,是個得巳而吃之,並且很費半,要用水浸好幾遍,再上鍋蒸,味道是很難聞的。

在舂天,田野裏跑著無數的孩了一們,是為饑餓驅使,也為新的生機驅使,他們漫天漫野地跑著,尋視著,歡笑並打鬧,追趕和競爭。

舂風吹來,大地蘇醒,河水解凍,萬物孳生土地是鬆軟的,把孩子們的腳埋進去,他們仍然歡樂地跑著,並不感到跋涉。

清晨,還有露水,還有霜雪,小手凍得通紅但不久,太陽出來,就感到很暖和,男孩子們都碾米一九太河北裝地梁明雙摞脫去了上衣。

為衣食奔波,而不大感到愁苦,隻有童年。我的童年。雖然也常有兵荒亂,究競坯沒打遇見大災荒,像我後來從曆史書上知道的那樣。這一帶地方,在曆史上,特別是新舊五代史上記敍,人民的遭遇是兄常悲慘的因為戰爭,因為異族的侵略鬧為災荒,一連很多年,在書本上寫著:人相食;析骨時焚;易子而食。

戰爭是大災荒、大瘟疫的根源。饑餓可以使人瘋狂,可以使人死亡,可以使人恢複獸性。曾國藩的曰記裏,有一頁記的是太平天國戰爭時,安徽一帶的人肉價目表。我們的民族,經曆了比歷夢還可怕的年月!日本帝國主義的侵略,以戰養戰,三光政策是很野蠻很殘酷的。但是因為共產黨記取曆史經驗,重視農業生產,村裏雖然有那麼多青年人出去抗日,每年糧食的收成,還是能得到保證。黨在這一時期,在農村實行合理負擔的政策。地主富農,占有大部分土地,雖然對這種政策,心裏有些不滿,他們還是積極經營的。抗日期間,我曾住在一家地主家裏,他家的大兒子對我說:“你們在前方努力抗日,我們在後方努力碾米廣在八年抗日戰爭中,我們成功地避免了“大兵之後,必有凶年”的可怕遭遇,保證抗日戰爭的勝利。

鳳池叔

鳳池叔就住我家的前鄰在我幼年時,他蓋了三間新的磚沿。他有一個叔父,名叫老亭。在本地有名的聯莊會和英法聯軍交戰時。他傷了隻眼。從前線退廠下來,小隊英兵追了下來,使全村遇了一場浩劫,有一名沒有來得及逃走的婦女。被鬼子輪奸致死。這位女,死後留下了不太好的名聲,忖中的婦女們說:她本來可以跑出去,可是她想發洋人的財,結果送:命。其實,並不一定是如此的。

老亭受廠傷,也沒有留下什麼英雄的禰弓一,隻是從此名字上加了個字,人們都叫他瞎老亭。

瞎老亭有一處宅院,和鳳池叔緊挨著,還旮二間土甓北房。他為人很是孤獨,從來也不和人們來往。我們住得這樣近,我也不記得在幼年時到他院裏玩耍過,更不用說到他的屋子黽去了。我對他那三間住房,沒有絲毫的印象。

但是,每逢從他那低矮頹破的七院牆旁邊走過時,總能看到,他那不小的院下裏,原是很吸引兒童們的注意的。他的院裏,有幾棵紅棗樹,種著幾畦瓜菜,有幾隻雞跑著其中那隻大紅公雞待別雄壯而關麗,不住聲趾高氣揚地啼叫。

瞎老亭總坫一個人坐在他的北廑門口。他呆呆地直直地坐著,壞了的一隻眼睛緊緊閉著,麵容愁慘,好像總在回憶著什麼不愉快的事。這種形態,兒童們一見,總是有點害怕的,不敢去接近他。

我特別記得,他的身旁,有一盆夾竹桃,據說這是他最爰惜的東西。這是稀有植物,整個村莊,就他這院裏有一棵,也正因為有這一棵,使我很早就認識了這種花樹。

村裏的人,也很少有人到他那裏太,隻有他前鄰的一個寡婦,常到他那裏,並且半公開的,在夜間和他作伴。

這位老年寡婦,毫不隱諱地對婦女們說:

“神仙還救苦救難哩,我就是這樣,才和他好的:

瞎老亭死了以後,鳳池叔以親侄子的資格,繼承了他的財產。拆了那三間土甓北房,又添上些錢,在自己的房基上,蓋了三間新的磚房。那時他的母親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