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我血氣方剛,正是一語不合拔劍而起的時候,更何況初入社會,就到了這樣一處地方,滿腹怨氣,無處發作,就對他來了。
我是由誌成中學的體育教師介紹到那裏工作的。他是當時北方的體育明星,娶了一位宦門小姐。他的外兄是務局的局長。所以說,我官職雖小,來頭還算可以不到一年,這位局長下台再加上其他原因,我也就“另候任用”了。
我被免職以後,同事們照例是在東來順吃一次火鍋,然後到娛樂場所玩玩。和我一同免職的還有一位家在北平附近的人,臉上有些麻子,忘記了他的姓。他是做外勤的,他的為人和他的破舊自行車上的裝備,給人一種商人小販的印象,失業對他是沉重的打擊。走在街上,他悄悄地對我說:
“孫兄,你是公子哥兒吧,怎麼你一點也不在乎呀!”我沒有回答。我想說:我的精神支注是書本他當然是不能領會的其實,精神支柱也不可靠我所以不在意,是因為這個職位,實在不值得留戀。另外,我隻身一人,這裏沒有家口,實在不行,我還可以回老寥喝粥去。
和同事們古別以後,我又一個人去逛西單商場的書攤。渴望已久的,魯迅先生翻譯的《死魂靈》一書,已經陳列在那裏了。用同事們帶來的最後一次薪金,購賢了這本名著,高高興興回到公寓去廣。
笫二天清晨,挾著這本書,出丙直門,路經海澱,到離北平有五六十裏路的黑龍潭,去看望在那見山村小學教書的一個朋友。他是我的同鄉又是中學同學。這人為人熱情,對幹比他年紀小的同鄉同學,情誼很深。到他那見,正是深秋時節,黃葉飄落,潭水清冷,我不斷想起曹雪芹在這一帶著的情景。住了兩夭,我吋到了北平。
我在朝陽大學同學處住幾天,父到中國大學同學處住幾;後來,感到肚子有鳴餓,就寫了一戽詩,投寄《大公報》的《小公園》副刊,內穀是:我要離開這個大城市,到農村去了。因為我看到:在這串是部分人止在輸血給另部分人!詩被采用,給了五角錢。
整理了一下,在北平一年所得的新書舊書,不過一柳條箱,就問到農村,去教小學了。
我的書籍,報失抗日戰爭之時,已在別一篇文章中略記,一損失於土地改革之時。
我的家庭成分是富農。按照當時黨的政策,凡是有人在外參加革命,在政治上稍有照顧。關於書,是屬”經濟,還是屬幹政治,這是不好分的。貧農匝以為書是錢買來的,這當然也是屬於財產他們就先後拿去了。其實也不看。當時,我們那裏的農民,已普遍從八路軍那裏學會裁紙卷煙。在鄉下,紙張較之布片還難得,他們是拿去卷煙了。
這時,我在饒陽縣一個小區參加土改工作。大概是冀中區黨委所在之地吧,發了一個通知,要各村貧農困,把鬥爭果實中的書籍,全部上繳小區,由專人負責清査保存。大概因為我是知識分子吧,我們的小區區長,把這個責任交紿了我。
書籍也並不太多,堆在一間屋子的地下,而且多是一些古舊破書,可以用來卷煙的巳經不多。我因家庭成份不好,又由於“客裏空”問題,正在《冀中導報》受到公開批判,謹小慎微,對這些書籍,絲毫不敢染指,全部上繳縣委了。
我的受枇判,是因為那一篇《新安遊記》。是個黃昏,我從端村到新安城牆附近繞了繞,那裏地勢很窪,有些霧氣,我把大街的方向弄錯了。回去倉促寫了一篇抗日英雄故事,在《冀中導報》發表了。土改時被作為“客裏空”典型。
在家鄉工作期間,已經沒有購買書籍的機會攜帶也不方便。如果能遇到書本的話,隻是用打遊擊的方式,走到哪裏,就看到哪裏。
但也有時得到書。我在蠡縣工怍時,有一次在縣城大集上,從一個地攤上,買到一本商務印書館出版的,鉛印精裝的《西廂記》。我帶著看了一程子,後來送給蠡縣一位書記了《冀中導報》在饒陽大張崗設立了一處造紙廠。他們收買一拽舊書,用牲口拉的大碾,軋成紙漿。有一間棚子,堆放著舊書。我那時常到這家紙廠吃住從棚子裏,我檢到一本石印的《王聖教》和一本石印的《書譜》。
在河間工怍的時候,每逢集日,在一處小樹林裏,有推著小車販賣爛紙書本的。有一次,我從車上買到一部初版的《孽海花》,一直保存著進城後,送給一位新婚燕爾、出國當參讚的同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