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江皓明略一沉吟,便答道:“賜教實不敢當。在下估計,當年先帝將兄長放在河務上有三點意思。這其一,自然是治水。不過治水先要治人。這條九曲黃河上上下下有數省數十府縣。而這些地方官多是李騫黨。兄長此來,必然處處掣肘。而如果兄長能夠在民間選拔幹吏,代表朝廷獲得民望人心就可以鉗製地方官員。若找出罪證者,甚至可以治罪撤換。這其二,便是保全兄長。兄長與李騫相爭,恕在下直言,在京已處劣勢。把兄長派出來,遠離權力中心,可以避免許多事端。這其三,若在下猜得不錯,保皇黨正養精蓄銳,欲對李騫下手。先帝戎馬一生,而皇子大都早夭,隻有永光帝和當今二嗣。永光帝少時師從碩儒張鈺,有文武賢德之名。雖無太子之名,朝中誰不知其必承大位?而十幾年來,永光帝可有一處失徳失禮?未也。一直閉門讀書練武,與朝臣不相往來。每逢先帝出征,必恭送至城門;節慶祭祖,必齋戒沐浴三天,而後先於宗親一個時辰趕到太廟。先帝崩,永光帝即位時,李騫已羽翼豐滿。永光帝為李騫加官賜爵,正是其韜晦之計。試想,若是永光帝在剛即位時,未曾入朝理政,也未閱軍獎罰。徒有虛名而無實,就與李騫起衝突,則毫無勝算。若是淪為傀儡,則翻身無望。日久人心歸附李騫,則大位必失!永光皇上韜光養晦,積蓄實力,要一擊製敵。兄長可知道,先帝放權李騫的同時縱容其作惡,在民間李騫身上背了多少罵名?兄長在讀書人中素有德望,把兄長派離政樞,要增加多少非議?而這些非議卻不會朝著皇上去,隻會朝著李騫去。因為李騫一黨行為放縱,坑害民眾。須知載舟水也,覆舟亦水也,兄長可要為皇上籠得士子之心啊!”李庭章很久沒有聽過這麼中肯的分析了,這個遠在江南的刺史,居然比自己更加了解當今,他不禁感歎,起身拜道:“先生大才!能安邦定國,救民於水火!請受愚兄一拜!”江皓明慌扶起李庭章道:“但永光帝英年早逝,現在格局又答辯,不知道兄長還願聽否?”“洗耳恭聽!”李庭章坐直了身子,等著這位其貌不揚的江南刺史再度語出驚人。
“現在永光帝大行已經有兩年。光和帝年幼,朝局實際上由李騫把控。李騫就像當年的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從聽政閣出來的詔令其實可以說就是出自李騫之手。而諸侯將相們投鼠忌器,也不敢有所動作。但是大家都不是笨人,當下應該會早作準備。依我看,天下即將大亂!”江皓明頓了頓,喝了口茶水道:“征西大將軍王預手握重兵,在關外自成一派。對李騫表麵順從,實際上在擁兵自重,觀望形勢。安國侯封地在河北,世襲罔替,經營數代,根深蒂固。算起來他還是當朝皇叔,也必不肯屈居李騫之下。西南民暴,兩廣刺史孫懷、兩川刺史鍾震長期紮在邊關,對李騫早就陽奉陰違。李騫曾經多番收買不得,可見此二人誌並不在為人臣。兄長啊,現在各方諸侯都有異動,而愚弟我也不得不早作準備。”
正此時,江皓明的話突然停了下來。門外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步伐聲。江皓明對手下道:“去看看,外麵什麼事情。”手下答應了一聲還沒走出門,一夥兒人便從外麵進來了。黃明認得真切,這夥子人,就是下午綁走那個朝廷青年的那夥人。隻見那女匪首進門便衝著江皓明喊道:“爹爹,女兒給你抓了個奸細!”黃明再看時,果然那青年就被帶了上來。黃明心下蹊蹺,這女娃娃怎麼可能是江刺史的女兒呢?!便附耳在李庭章身旁講了個大概。李庭章聽了也是心下不定。
“英兒,胡鬧!誰允許你亂抓人的?這麼晚了,你怎麼出城來了!”在燈下李庭章隻見那女孩子眉目俊朗,大眼高鼻。麵若冠玉,唇似朱塗。不認真看,好像是個俊俏的少年郎。但舉手投足,言談嬉笑間又充滿了女兒氣。更兼她將那頭巾一掀,一股烏黑的秀發如水而泄。霎時房間內芳香撲鼻。這時看來,又是如花似玉的姑娘了。“爹,我抓了個奸細,你看看嘛。他身上有這個!”說罷把從那人身上搜出的小牌子遞了上去。江皓明暗喝一聲:“啊呀,不好!”李庭章也看了看那牌子,臉色驟變道:“賢弟,這可如何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