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說:“哪兒的話,你們幾位大哥大姐對我夠好的了,是你們幫我渡過了最初的難關,我謝謝你們了。”我一一為他們斟酒表示謝意。
許桑又說:“我出國前在黑龍江省外辦工作,領導關係都不錯,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介紹你去那裏工作,他們一定會歡迎你這樣的外語人才的。”
我說:“謝謝你。其實工作問題我並沒放在心上,總不至於餓死吧?我這次回去先飛到香港玩幾天,然後去深圳、珠海二個特區看看。我有幾個朋友已在那裏了,他們都拉我去,說那裏是個機遇很多的地方,說不定我能在特區開辟一片新天地呢。”
許桑高興地說:“那太好了,我回國也去特區看看。我們不要斷了聯係。”
鄭桑將杯再次舉起:“來,願我們在國內再相逢,幹杯!”
機票已訂好,所有的書籍、衣物也已包裝托運走了。臨行前一天,我在公寓的樓上樓下向荒木夫婦、為我看過病的門診醫生、為我燙過發的美容院小姐、打掃樓梯的歐巴桑以及所有向我伸過友愛與援助之手的人們告別、致謝。
晚上,我來到內川烤魚店。向一直善待我的老媽媽、小媽媽、惠美、房子以及咪咪和常來的客人山田、本田、小報記者、環衛局和郵局的小夥子們等告別,大家一起喝酒,唱卡拉0K,我衷心地感謝這些善良的日本人在我孤獨落寞的海外留學歲月裏給了我友誼與幫助。但木村仍沒有露麵,房子說昨天已打電話通知他了,可是他終於沒來。
我離開內川店又乘車去崗本先生家,那裏也是一桌豐盛的飯菜在等著我。除崗本一家三口外,還有池田一家四口人。崗本夫婦首先祝賀我順利完成學業,平安返回祖國,然後拿出一套新衣服做為我畢業的禮物,讓我穿著這套新衣服回家。我再三邀請他們以後一定去中國看看,他們也叮囑我要到日本來看望他們。我口裏答應著,心裏卻酸酸地知道這並不一定能實現了。
深夜,我回到公寓毫無睡意,望著這房間裏的一切,二年來七百多個日夜在我心頭一一閃過,明天就要離開這裏了,留戀之情油然而生。我開始動手打掃衛生,用吸塵器將榻榻咪仔仔細細地清掃一遍,將所有的玻璃、地板、家具、器皿都擦得光潔明亮,擺整齊,直至淩晨才眯眯糊糊睡去。
朦朧中被門鈴聲驚醒,睜眼一看,已是上午9點多鍾了。打開門,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插滿了大朵紅玫瑰的花籃,捧著花籃的女孩說,是位木村桑讓花店送來的。我接過花籃,在花叢中有一張淺蘭色的明信卡,那上麵是一隻飛翔著的白鴿,隻寫著一句話:永遠祝福你。再見。
木村憂傷的臉龐在我的眼前晃動,耳邊又響起他的聲音:“不要走,留下來吧——”我將臉伏向那芳香四溢的玫瑰,滾燙的淚水滴落在嬌嫩的花瓣上。
池田友子開車來幫我拿行李。我掐下一朵玫瑰別在胸襟上,將花籃放在桌上,就讓這玫瑰的芳香留在這可愛的小屋吧。
我們去崗本先生家,吃了簡單的午飯。崗本夫婦因為有重要的聚會不能去艘,隻能由友子開車艘到新宿附近的機埸大巴士站。在告別的一刹那,我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感情,叫著:“爸爸、媽媽,謝謝你們為我所做的一切,我將永遠記住你們的恩情——”大哭著跪伏在崗本夫婦麵前。崗本夫婦扶起我,眼圈也紅了,他們撫著我的肩膀,也不知說什麼好,隻是說:“好孩子,好孩子,平安地回去吧——”
仍然是成田國際機埸,仍然是我獨自一人。當我辦理登機手續時,那位工作人員看著護照不解地問我:“你沒有辦理再入境手續嗎?”
我搖了搖頭。
他又關切地說:“那樣你就不能再入境了。你不想再回來了嗎?”
我點點頭說:“是的,不回來了。”
他遲疑著,仍然不解地望著我,可能像我這麼快就回國的中國留學生極少吧。
他終於蓋上了章子,我微笑著平靜地接過護照,向登機口走去。
5點10分,當銀白色龐大的波音747客機昂起頭,帶著呼嘯聲騰空而起時,我再一次淚如泉湧:再見了,燈火輝煌繁華似錦的;再見了,令人向往又讓人詛咒的;再見了,充滿眼淚辛酸又給予我許多溫情友愛的!
飛機越飛越高,日本的一切一切離我越來越遠,我的心也隨著這銀白色的大鳥向著祖國,向著故鄉,向著親人飛去。
(全文完)回首望東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