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望東京5200
畢業考試結束,學校舉行畢業典禮暨告別PARTY。我們將一束束的鮮花獻給辛勤、熱誠教導過我們二年的各位老師和校方工作人員。師生們互贈紀念品,簽名留念。
教日本曆史和社會學的杉山老師曾在遼寧大學當過客座講師,他知道我是遼寧大學畢業的,所以一直對我非常親切,他送給我一個相當精美的大筆記本,扉頁有他的親筆簽名,還有“前程似錦”四個題字。我送給他一套中國風景名勝明信片,其中也有沈陽故宮和北陵。
英語老師湯姆是一個高大英俊的美國小夥子,他來日本已經八年了,娶了一個日本妻子,因此他的日語也很棒。他剛剛三十歲,比我們留學生班裏的大多數學生年齡都小,再加上美國人特有的開朗豪爽的性格,所以上他的課時都是比較隨便輕鬆的,教室裏總是爆發出一陣陣的笑聲。天氣熱時,大家總要打瞌睡,湯姆老師就一次次地掏錢派一個男生去買雪糕給大家吃。尤其是男生們,同他處得就同哥們兒一樣,下課後就拍肩打背的,有時還一起去居酒屋喝酒。
現在要分別了,大家當然有些留戀,湯姆拿著一個簽名冊讓我們逐個寫留言。同學們大都用英語寫著:湯姆,我愛你。或者是:感謝你,湯姆老師等等。那個外號叫“花花公子”的台灣男生卻用中文寫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湯姆歪頭看了許久不解其意,用日語問我道:“哦,蘇珊,他這寫的是什麼意思,講給我聽好嗎?”
我笑道:“中國是非常尊重老師的,這是中國的一句古話,意思是:隻要你教過他一天,他就終身視你為父親一樣。”
湯姆聽後瞪大了眼睛,繼而哈哈大笑,用簽名冊拍著“花花公子”的肩膀說:“哦,傑克(那個男生的英文名字),我為有你這樣的兒子而感到高興!”
同學們哄堂大笑,有一個台灣女生笑得直不起腰來。“花花公子”無奈地咧咧嘴,窘得滿臉通紅。
全班同學每人都領到一份印刷精美的校友通訊錄,大家握手告別,依依不舍,互道珍重。台灣同學們每一位都熱情地說:“我們會到大陸去旅遊、看望你們。假若你們能到台灣來玩兒那多好哇,我們一定會全體出動迎接你們的。”
散會後,我們四個大陸同學(王京生已去了美國)聚集在學校附近的一家中國餐館,要了一個單間。菜是中國菜,酒是青島啤酒。因為隻有我一個人馬上要回國,所以算為我餞行。
談起回國的事,大家都勸我三思,說好不容易出來了,已經熟悉了日本的環境,又拿到了日本大學文憑,滿可以名正言順地考研究生,弄個碩士什麼的再回去也不遲。
趙會明問:“你為什麼要急著回國嗬?回去後工作沒問題嗎?”
我苦笑著說:“回去工作也沒著落,因為我同王京生的遭遇一樣,已經被單位除名了,我已是無業人員。”
大家一齊叫起來:“太混賬了!怎麼這麼仇恨我們自費留學生?我們出國時百般阻撓,要回去又不給工作。他媽的這麼改革還沒把這些王八蛋官僚革下去,怪不得有人說回去就後悔。那你還回去幹什麼?要不,辦個再入境手續吧,留個後路,覺得不好就再出來。”
我堅決地搖搖頭:“不,我不想再出來受這份洋罪了。以前我也猶豫過,還真有心再讀個研究生什麼的。可上個月一埸病使我改變了主意,那病中孤獨無靠,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想喝口水都沒人為我拿的可憐狀,真是刻骨銘心。那時我就下了決心,畢業就回國去,我可不能死在外國,做孤魂野鬼。當然這裏還有許多別的因素,總之,我覺得心理壓力太大,實在受不了啦。我堅持不下去,還是回國好。”
趙會明點頭道:“那病中的滋味我也嚐過,真是想家、想親人呀。行嗬,回去也好,我要是像你那樣什麼負擔也沒有,我也早回去了,不在國外受這洋罪。我的護照還可延期一年,我再找個學校湊個數,賺點錢就回去守我兒子去。”
鄭桑說:“日本不像美國,呆久了能弄個‘綠卡’。日本國土小人口多,又排外,外國人想在日本就業是難上難,我們早晚都得回去。我的護照已到期,兒子已上了大學,我關照他一陣,等他一切就緒,我就回國,重振我建築裝飾公司的威風。有機會去福州,吃、住、玩,我全包了!”
大家就抱拳拱手:“全憑鄭老板照應了!”
鄭桑哈哈大笑:“來,幹杯!”
許桑本來酒量不行,這天也喝得不少。他滿懷歉意地對我說:“咱們是東北老鄉,可這二年我也沒幫你什麼忙。我愛人隨我陪讀,她不會日語,找工作不容易,總得我給她張羅。另外,小姨子倆口子,小舅子倆口子也來了,一大家子人都得我照應,實在是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