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門被推開,忠叔突然呆住。
院子裏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個人,每個人喉嚨上都有一道狹長的劍痕,胸前衣襟上都是一小片暗紅。莊子裏死一般沉寂。
忠叔發瘋似地奔進去,抱住角落裏一個年輕仆人的軀體,連聲叫道:“兒啊,你怎麼了……怎麼了……”
雲惜音走進院裏,彎腰檢視。這些人都是被利劍封喉,一劍斃命,毫無反抗之力。他們甚至沒流多少血——凶手不但出手殘忍,而且招式極精煉,絕非一般人所能為。
雲惜音轉頭看蕭寒。蕭寒整個人都僵住,不知所措。他緩緩地走過來,顫抖著手指探了探地上那些人的鼻息,像被雷擊了似的,全身發顫。
蕭寒又往裏走,廳堂裏是一對中年男女的軀體,從體態衣著上看,應該是莊園的主人穆員外夫婦。蕭寒奔向那具身穿錦緞、略顯富態的中年男子的軀體,伸了伸手指,靠向鼻尖。
雲惜音見那男子眼珠凸出,毫無光澤,便知已經斷氣。正想走近安撫蕭寒,忽聽到西廂房傳來微弱的**。雲惜音跑過去拉起蕭寒,邊走邊道:“廂房還有活口,我們去那看看。”
兩人跑到西廂房,推了推房門,裏邊被拴住。雲惜音示意蕭寒後退,運力一掌將門震開。
這是一間女子的閨房,地上躺著一個穿著極為講究的少女,側臉被散發覆著,頸上有一道狹長的血痕,鮮血仍在向外湧出。雲惜音幾步奔進去,伸指在她頸側穴道點了幾下,止住了血;拿出一個藥瓶,撒了些藥粉,撕下衣襟裹住她的創口;扶起她的肩膀,右掌貼在少女背心,將真氣輸入她體內護住心脈。
蕭寒走到少女身前蹲下,伸手想去捋少女麵前的散發。看到雲惜音搖頭示意,縮回了手。
半柱香的功夫,少女的**聲才不那麼弱。雲惜音不敢鬆掌,仍是將真氣往她體內輸送。
蕭寒見少女氣色微好了些,輕聲喚道:“瑤妹……瑤妹……”聲音卻有幾分猶疑,似乎並不確定這少女便是他的瑤妹。
少女聽到呼喚,慢慢睜開了眼睛。她的目光有些渙散,看到眼前的人時,動了動唇,未能發出聲音。
蕭寒將手搭在少女肩上,用盡量溫柔的聲音道:“瑤妹,你莫慌,你會沒事的。我不準你有事。”然而掩飾不住地,聲音有些發顫。
蕭寒的聲音似乎給了少女些許撫慰。雲惜音在少女身後,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想少女既然見到數日來生死未卜的情郎,求生的意誌會更強一些,心情當然不像適才那麼絕望。
那少女的目光轉到蕭寒腰間時,突然猛地像他一撲,伸手去抓他腰間的香囊。
蕭寒下意識地往後仰了一下,回過神來,迅速解下香囊,塞入少女手中,道:“瑤妹,這是你繡的吧?你還記得麼?”
少女將香囊湊到眼前,努力看清,突然劇烈地喘息起來。她一喘息,頸上的創口便被掙開,又有鮮血湧出。雲惜音想提醒少女不要激動,無奈運氣時不能出聲。少女一隻手死死抓住那個香囊,另一隻手掙紮著去抓蕭寒的衣擺,喉嚨中格格作響。
蕭寒不敢避讓,搭著少女肩膀的手鬆開,慌忙道:“瑤妹,你別著急,有什麼話等你傷好了再說……”
那少女喉嚨中格格響了幾下,終未能再發聲,一股鮮血自嘴角湧出。掙紮了幾下,終於垂下手臂。
雲惜音加緊將真氣輸入少女體內,然而無濟於事。少女的呼吸已然停止。
蕭寒呆了片刻,才發瘋似的搖著少女的肩,嘶聲道:“瑤妹,你不要死、不要死……”
雲惜音見這一向堅韌的少年狀若瘋狂,想安慰他,卻不知如何開口。
院裏突然傳來一聲慘叫,是忠叔的聲音。
雲惜音一驚,幾步躍了出去。隻見忠叔頸上有道狹長的劍痕,鮮血翻湧。一個黑衣人背對著忠叔,手持長劍,一滴滴鮮血自劍尖滑落。
忠叔掙紮了幾下,撲倒在地上,再沒了聲息。
雲惜音盯著那蒙麵人,厲聲道:“你與穆家莊有何仇怨,竟如此狠心滅他滿門?”
蒙麵人開口,聲音冰冷:“他們交不出我要的人,就該死!”語聲珠圓玉潤,竟是女子之音。她轉過身,黑紗覆麵,隻露出一雙冰箭般的眼睛,冷冷道:“你是穆家莊的人?”
雲惜音忍住怒氣,道:“我隻是偶然路過,和穆家莊並無關聯。”掃了掃院中的屍首,又道:“你找人也就罷了,為何下手如此狠毒?”
蒙麵人道:“我不殺他們,他們遲早也會被尋寶的江湖人物所殺。倒不如我殺了他們,省得別人動手——那些人動起手來,可不如我這般幹脆利落。”她停了停,道:“裏麵那個少年是不是穆家莊的人,他是不是姓蕭?”
雲惜音道:“你問他是不是姓蕭,莫非你連他也想殺?”
蒙麵人道:“他若不是我要找的人,我才懶得動手。”停頓時,目中寒光一閃,“他若就是我要找的人,最好乖乖交出我要的東西,否則……他想死都死不了!”
雲惜音不可置信地道:“你殺了穆家莊這麼多人,就是為了找定魂珠?”
蒙麵人目光中隱現殺氣,道:“你知道定魂珠,莫非,你也是為定魂珠而來?”
雲惜音麵容上顯露沉痛之色:“你聽到幾句江湖傳言,就殺害這麼多無辜的人。難道你沒想過,世上根本就沒有能令人起死回生的寶物麼?所謂死而複生,不過是別有用心的人散布的謊言罷了。”
蒙麵人冷笑道:“你以為這麼說,就能打消我尋寶的念頭?你未免太天真了。”她的視線往西廂房的方向看去,“你故意這麼說,是為了保護屋裏的少年——他果然就是我要找的人!”
雲惜音的目光也轉向西廂房。房門是開著的,蕭寒抱著死去的少女,一步一步緩緩向外挪。他的神情是那麼哀傷,仿佛蒼茫天地間,隻餘下絕望的悲痛。雲惜音凝注了他許久,才轉過頭,下定決心似的,緩緩道:“你不必為難他,我才是你要找的人。”
蒙麵人眼中閃過疑惑之色:“什麼意思?”
雲惜音斂去沉痛,屏氣凝神,道:“你想得到定魂珠,不找姓雲的,卻去找姓蕭的,不是舍近求遠麼?”
蒙麵人冰箭般的目光盯著她,道:“你姓雲,你是別塵山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