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這話好像是意外多於讚賞。“那算不了什麼。”我低頭應道。
“你成就這麼高,我當然為你高興。不過,”蘇曉楓語氣一涼,“感情是不能勉強的。喜歡誰不喜歡誰也與個人成就無關。哪怕你今後做了掌門,我也不會……”
我想等著師姐說完,但她沒再說了。於是我隻好開口,“曉楓姐,我為點蒼做點事,隻是盡本分而已,沒啥別的想法。”
“哦?”蘇曉楓目光一閃。
“我秦良雖然不算什麼人物,但也是堂堂七尺……(呃,這個好像得打點折扣)……的漢子。就算為情所困,也不會自暴自棄,一走了之。”我雖然說的是自己,但多少也用上了點兒改良版的激將法。
“哼!”蘇曉楓怎會聽不出來?不過怒氣未漲,幽怨先來,終是歎了口氣,低聲說道,“罷了。其實這三天裏頭,我已經想通不少了。隻不過……”
“隻不過無論怎樣,你都逃避不了。”我倒是有點兒衝動,“隻要你還是點蒼弟子,還認這個家,早晚你是要回來的。大師兄將來總會是你的掌門師兄;……而她,總有一天是你的掌門嫂子。”
“夠了!”蘇曉楓唰的一下站起身形,掌中之物雖未出鞘,但是劍氣森然,令人透體而涼。“你是不是現在正高興著呢?嗯?好啊,終於等到機會了吧?就算不是你的陰謀,就算奕哥不要我了,我蘇曉楓也告訴你,就是全天下的男人都死絕了,我也不會嫁給你!你就省省吧!”
我心裏那個後悔啊,怎麼剛才一個沒留神,話說得就那麼瓷呢。這下可好,全盤歇菜。心裏這麼想著,口裏還想做些挽回,“難道你以為我會乘人之危麼?”
“你難道不想麼?”
“我……”瞧這話趕的,我怎麼可能說我不想呢?今天這個不字說出口,不知以後要做多少違心的事。我握起了拳頭,“我想!雖然我不覺得是乘人之危。但是這個標準畢竟人與人不同,隨你怎麼說好了。”
說得這麼直白,那麼俐落的大師姐都不由得一愣。可惜我的絕地反擊看來完全沒有戰果,蘇曉楓柳眉一豎,一把抄起桌上的包袱,“好!那我就老實告訴你。今天我
走,不隻是為了逃避他,而且還是在躲你!隻要你還在這裏一天,我就絕不踏上點蒼半步!你知不知道你很煩,很討厭!我怎麼這麼傻,會在這裏等你問話?!”
我呆呆地楞在那裏,這麼多年,師姐從來沒對我發過這麼大脾氣,而且這回看起來是真的好傷心。
“你好自為之吧。”蘇曉楓身形一轉,奪門而去。扭頭的時候,兩顆淚滴甩了出來,屋外的月光映著,像兩粒鑽石,在黑暗中劃出弧線。
屋裏忽然好悶,我覺著呼吸有些困難。努力喘了幾口粗氣,這才勻過來。
油燈芯子長了,火苗子一跳。我這才發現大師姐走得急,隻拿了桌上的大包袱,把小的給忘了。想來那大的必是衣物,這小的應是細軟。
靜默了半晌,我探手入懷,取出一隻玉簪。那玉簪看起來也不是什麼上品,隻不過難得的是柄上的紋路天然顯出一隻楓葉的形狀,晶瑩而剔透。
我又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全身上下摸了半天,掏出兩張官交子來。這是天聖初年開印發行的紙幣,一張兩千貫的,一張五百貫的。
“你個敗家子兒,路上都買啥了,怎麼會花那麼多?”我一邊暗罵自己,一邊將票子仔細疊好,夾著楓葉玉簪,順著包袱縫塞了進去。
師姐肯定很快就會發現少帶東西了。不過,隻要我還呆在這裏,她是決計不會進屋來取的。我緩步出了屋外,輕輕帶上竹門。
初夏良宵,月朗星稀,夜涼如水。二十多年的往事,一樁樁一件件,似乎都在周圍浮動。
“哇!”滾燙的熱流毫無征兆地衝上喉頭,一口淤血噴了出來。登時眼冒金星,內息亂竄。
真沒用!我心頭暗氣。
前陣子接送點蒼弟子的貨運馱隊,路遇劫匪動了手。雖說仍是把強盜給打跑了,可自己也挨了兩刀。今晚曉楓姐不過是耍耍小孩子脾氣,說了兩句氣話而已,居然憋得我這兒快好的舊傷都給崩了。
一邊自嘲,一邊去找了個笤帚,把地上那灘泥血收拾了收拾。等我把小竹凳也擺好,就運功調了調息。又站直了身子活動了一下,覺得胸口還是疼。
“對呀,前頭不是正擺著酒席呢麼,”我精神一振,像是盼到了救兵,勉強提氣展開身法,上了山路。
“找兩壇烈酒造造這傷,也好過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