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震天雷的禮炮終於鳴響了。隨著是幾道哨箭,颼颼地飛過山穀。婚禮正式開始。
我獨自一人走在後山的小徑上,卻往相反的方向去。
二哥平時都是一口一個“蘇師妹”,今天怎麼特別改口成了“你的大師姐”呢?他在提醒著我什麼嗎?我提氣急掠一陣,又放步緩行一陣。停停跑跑,一邊走一邊想搞得我自己都有點糊塗了。
直到看見那座熟悉的小竹屋,依然安靜的倚在小溪邊。
暮色漸濃,依稀可見客星北掛,抬頭已是日月同懸。
我心跳加劇,閉上了眼睛。其實就算閉著眼睛,我也能繞過水井,走到她的門前。
“篤!”結果一腳踢上了個什麼東西。
“誰?”屋裏有人問道。
我微微睜眼,有點兒發呆。
“你回來了?”那聲音似乎不夠平靜,屋裏火星一閃,慢慢亮起了一盞燈。
我嘴巴張了張,找不到想說的話。無奈中低頭望去,看到剛被我踢翻的是個小竹凳。
“行了,進來吧,門開著呢。”
我深吸了一口氣,上前推門進了屋。
屋裏陳設簡樸,一燈如豆。大師姐青衣素麵,端坐桌前。桌上橫著一柄劍,旁邊一大一小兩個包袱。看這架勢,已經是打算好了要出遠門。
再沒有言語,兩人一時都選擇保持沉默。
白石溪是處幽靜所在,前山的喧鬧一點兒都漏不過來。夏蟬雖然還未出土,可蟋蟀卻已經成了氣候,屋前屋後漸漸地響成一片。
良久,還是我先開了口,“……沒想到你還留著它呢。”
“留著什麼?”
“我那個竹板凳啊。”
“哦,”大師姐麵冷如霜,“不過在井台邊墊墊腳而已。”
“那也挺好,總比扔了強。”
“哼,本來是扔掉了。要不是奕哥給撿回來……”
我心念一動,抬頭望去。果然,大師兄的名字一出口,蘇曉楓的平靜克製立即崩潰。她秀發低垂,雙肩聳動,雖然還不至於哭出聲,話可是沒法繼續說了。
我隻好繼續聽蟋蟀。
“算了,你去吧。”師姐好不容易緩過來,哽咽著揮了揮手,“去前山跟他們一塊兒喝酒吧……差不多也有一年沒見了……”
我輕輕搖頭,既然來了,怎麼能就這樣走了呢?從青春期的時候起,我就發覺自己在暗戀著她。可一直也沒敢表白。終於耽誤到了前幾年,卻才覺察到她其實暗戀著
大師兄。今日的婚禮上,她所戀慕的人要成親了,可惜新娘不是她。大師姐是出了名鋼刀淬火的脾氣,看來今天我必須得加倍小心,隻怕稍有不慎,不是她橫劍自
刎,就是我腦袋搬家。
“曉楓姐,”我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問我?”
大師姐沉吟了一會,抬起了頭。那一雙含淚的眼睛嗬,看得我隻覺得好像有人在拿鋸子鋸我的心。鋸好了又粘上,換個方向再鋸。
“這幾天,我是憋著一口氣,要問你一個問題。不過,就在你剛剛進屋之前,我已經想通了。不必再問了。”
我盯著大師姐手裏的劍,慢慢地說道,“如果你問我的,是大師兄的這門親事。那我可以毫不隱瞞地告訴你,我肚子裏的問號實在是不比你少。”
“我信。我早就應該猜到這不是你的主意。”蘇曉楓微微點了點頭,“你雖然因著我而討厭奕哥,但你不會使出這樣的手段。”
一股熱流從頭頂直暖到腳底。
“現在看來,”蘇曉楓輕歎了一口氣,“這真是他的選擇了。”
對我不知道的事,我隻能無語。
“時間不早了,”蘇曉楓好像在自言自語,“我真的得走了。”
對於我不能控製的事,我還是隻能無語。
“阿良,你去前山吧。告訴師父師娘,我下山去了。不辭而別,懇請恕罪。”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我也不知道。少則三年,多則五載,也許永遠……”
“曉楓姐,”人總是不甘心的,明知道不可能還是要試試,“你又何必呢?”
嗡!劍鞘裏的劍不動而鳴。
蘇曉楓抬起了頭,認真看了看我。
“阿良,這兩年你真的很讓人刮目相看。”她停了片刻,接著說道,“點蒼山上下一片興旺,竟然靠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