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蒼山閣(2 / 2)

我隨著小可的抱怨笑了笑,可心裏卻沒有輕鬆。八王爺表麵看似漫不經心,可今日談話,卻總覺得像是一場麵試。診完脈了也不關心自己的病情,反而山南海北、天

文地理地聊起了不少其他話題。臨別時所贈的這方絲帕來自八百裏洞庭湖畔巴陵郡的穀家堡,據說是玉碗金蠶所製,世所罕有。說不定還真的另有什麼深意。我不由

得再次沉下心來,檢視了自己這兩年來在京都的打拚,雖然也接觸了不少人物,但感覺上沒什麼大的紕漏啊。怎麼就被這位王爺給盯上了?

“對了,五爺,今兒個您前腳一走,後頭就來的事情可多啦。”小可忽然想起來什麼,匆匆跑進帳房取來一襲公文,“這是午間官差送來的急件,您先看看是怎麼回事?”

我心裏一驚,急忙啟封。原來是大理寺的公文,駁回了我日前誤傷人命的自首,以及要求蒼山閣停業整頓的上訴。理由是證據不足,並且案無原告。

“這可太好了!”小可自然是一臉喜色,“當初五爺您執意要去自首,可把小可給驚著了。看看現在怎麼樣?身正不怕影子斜,歐陽大學士也知道不是我們的錯吧。”

舊年轟動京師的新科進士歐陽修,今春娶了當朝刑部員外郎、翰林大學士胥偃之女。胥氏夫人年方十五,偶感不適來蒼山閣問診。當時正巧病人多,我沒有特別的加以重視細查。隻切出雙搏微弱,四體寒涼,就開了副溫養的方子。結果不料想三日後竟然傳出流產的消息!

“方子本身沒問題,隻是……”我輕歎了口氣。孕婦氣機旺盛,那胥氏夫人的肌膚卻觸手冰涼,隱隱然似有中毒之象。我若當時足夠警惕,多做些盤查,說不定仍有

機會能發現真相,從而挽救那無辜的胎兒一命。隻可惜曆史不能重演,一切幡然悔悟都成了馬後炮。倒是現在歐陽學士一家按下此事再不追究,感覺似乎另有隱情。

“今天宮裏也來了人,”小可同時拿來了賬本,“求購百年以上的老參,有多少要多少,價格翻倍。”

雲南大理並非產參之地。蒼山閣裏倒是有兩條五六十年的野山參,是從別處買來準備給重症病人救急所用的。我連忙翻開簿子道,“那可不能賣,留著給緊要時候用的。”

“小可知道輕重。”童子嘻嘻一笑,“隻是我推銷了他們好幾斤的黨參和雞肉參,價格也翻倍喲。”

我厲色看了他一眼,“說清楚是不同的東西了麼?”

“當然啦,”小可委屈地分辯,“人家也不白給,都是行家,看了成色才取的貨。”

“這跟行家不行家的沒關係,”我一邊翻著賬本,一邊教訓著,“就算是白丁,我們也得實事求是。做醫館這一行,販賣假藥次藥幾乎就等同於殺人。這不是利潤的問題,這是做人……”

賬本還沒翻完,中間夾著一張婚禮的喜帖,上麵赫然燙著點蒼山三個大字。我登時就有點呼吸急促。

“這個……也是今天接到的,”小可撓了撓頭,“我是沒敢打開看。不過想來想去,能讓掌門親自發貼召您回山的,應該就是……他倆的事了吧?”

他倆,當然指的是大師兄羅奕,和大師姐蘇曉楓。

我心裏一痛,深深吸了一口氣,竟然沒勇氣撕開封口。事情不到最後關頭,絕不放棄希望。這一向是我的行醫原則,也是我的處事原則。可若是……已經過了最後的關頭,木已成舟,

我又該當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