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船搖動,怪魚翻飛,殘骸漂浮,滿江血水,波瀾江已成煉獄。
水·泱茫神色從容,冰藍眼眸中卻露出一絲焦急,試了試暮靄·深藍的鼻息,眸色更暗了幾分,探手在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倒出兩粒丹丸,立時清香撲鼻,給暮靄·深藍喂下一顆,另一粒又珍而重之的收進瓶中放回懷裏,不用想也知道是極其貴重的藥品。一眼不看戰況,驅使怪魚迅疾掉頭,帶著我們向鮫人海方向行去。
圓圓一直馱著球球在空中翱翔,見水·泱茫帶我離開也遙遙的跟著飛了過來。
那怪魚在水中急遊幾瞬便飛躍而起,鯉魚跳龍門般竄上半空,劃出一道優美弧度再落回水裏。水·泱茫一手橫挾著暮靄·深藍,一手抓著我的左臂,隻用一雙瑩白赤腳踩在那怪魚身上,卻穩如泰山,無論那怪魚怎樣飛騰跳躍,潛水遨遊都無法甩脫他。倒是我隻被水·泱茫抓著手臂,再無受力點,像個氣球般被他扯在手裏,上天下水,驚險無比,簡直跟好萊塢電影特技一樣。
“嘔……”再一次衝天而起,我胃裏又一陣翻滾,才嗆入的江水還沒吐幹淨,一股冷風已從張開的嘴中竄進腹裏,隨即便傳出一陣尷尬的鳴叫。
水·泱茫聞聲望來,冰藍色的眼眸中三分戲謔,三分厭煩,還有一分譏諷,使得一直水光瑩瑩,好像隔著層水的麵龐真實起來,更加俊美悅目。他本就不想帶我去歸墟,是我非得要跟去才不得已而為之。雖然默許了,卻毫不憐惜,讓我吃足苦頭,本可以摟著我的腰,或者幹脆也像挾暮靄·深藍一樣把我夾在肋下,卻非得拽氣球一般任我飛舞嗆水,現聽見我肚子裏發出怪聲,又嘲笑我的狼狽,真真是枉長了一副好皮囊,其心可誅。
我見他幸災樂禍,不禁惱羞成怒,猛一翻眼睛,心中發狠,姑奶奶也不是好惹的!前生今世富豪權貴王侯將相見多了,你個小小水精靈族長有什麼可拽的,不就是馴養了條能馱著你上躥下跳的大魚麼?又不是你自己會飛,神氣神馬?
眼珠一轉,已有計較,“啊……”我假做驚恐大叫,揮手亂抓,右手趁勢一把抓住他的衣襟,觸手冰滑幹爽,滴水不沾,材質非絲非綢,卻輕薄柔軟,也不知由什麼料子製成,難道真有鮫綃這種東西不成?
“你做什麼?”水·泱茫一愣之下,皺眉望來。此時我們正被怪魚帶至半空中,貼近一彎新月,夜風吹起他一頭銀色長發,露出尖巧雙耳,寬闊額頭,冰藍眸子,水潤皮膚,整個人晶瑩通透,如一汪清水凝聚而成,不愧為水之精靈,的確不像人間所有。
男色逼人,但我最近見慣暮靄·深藍的傾城絕色,心神隻是恍惚一下,便按照原計劃,借力使力,猛然扭轉腰肢撲進他的懷裏。
水·泱茫一驚,冰藍眼瞳中泛起冷光,揚手便想把我扔出去。我卻早已一手抓住他後腰帶,一手抓住他衣襟,死死纏住他,在他張口欲言之前,猛然揚臉把嘴裏嗆著的那口腥臭帶血的江水“噗”的吐在他瑩透臉上,半啟唇中。心中跟著腹誹,丫的,叫你害我,讓你也嚐嚐波瀾江水的滋味。你不是水精靈族長麼,看你能否操控天下所有的水?
事實證明水精靈族長也操控不了天下所有的水,最起碼他就沒有躲過我的口水。他雖眼明口快的一邊仰頭向後躲,一邊閉上嘴巴,但終究慢了一步,吞下了些江水,由他一直從容淡定的表情,突然轉化為驚詫惡心,繼而撫唇幹嘔,便可知道他的確中招了。
“嘔……”水·泱茫幹嘔兩聲,眼尾泛紅怒目向我,“你這是做什麼?”字句不再和海浪拍打岩石的頻率完全吻合,而是急促上揚。
我佯裝虛弱的緊緊抓住他的衣襟,半仰起小臉,仗著滿頭江水,眨巴眨巴大眼睛,纖長睫毛上的水珠便落到了眼裏,立時顯得淚眼朦朧,紅唇顫了又顫,嗚咽道:“對……對不起……,都是小女不好,才嗆了水,胃裏太難受了,沒控製住,吐到了族長大人您沒?”
水·泱茫微微眯起冰藍色的眸子,俯首審視我的表情,眸底銳光流動,卻突然斂去怒意,和顏悅色的道:“沒關係,沒有吐到我。倒是泱茫疏忽了,害得姑娘這樣辛苦,姑娘若是不介意男女有別,泱茫攬著姑娘的腰可好?”
“這……這個麼,事急從權,族長請便吧。”我假作嬌羞的垂下頭,借以遮擋眼底的狡黠笑意。卻突覺頭皮一痛,披散在身後的長發似被猛然拉住,不由自主的仰頭向後,眸中的得意還沒來得及收斂,便大白於水·泱茫的眼下。
水·泱茫眸中流光一閃而過,雖然轉瞬便恢複平靜,但總覺隔著一層水的冰藍色眼瞳慢慢清楚起來,映出裏麵小小的我。因吃痛而紅唇微張,滿頭滿臉水像落湯雞一樣,睛中卻泛著狡黠笑痕,非但不狼狽,反而得意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