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章(2 / 3)

車上的乘務員們“啪”地打開各個車門,等待已久的人們像條條激流,競相朝自己就近的車門擠去。文琬幾次要踏上踏板,都因怕擠著別人而屢被擠下。偏偏開車的鈴聲又“嘀鈴鈴”響了,中年女乘務員手扶車門,板著臉叫她:“快!上不了就坐下一班。”後麵的文欣再忍不住,跨上前去使勁往車上搡文琬:“快!”文琬頓時有了力量,一步踏上踏板,“噔噔!”終於上了車。下麵的文欣舉著行李叫她:“文琬,快接行李!”文琬擱下提包,轉身朝文欣伸出雙手,文欣用力一拋,那行李不偏不斜,正好撞到她懷裏,文琬抱著行李愣了,久久望他,文欣朝她揮手:“快進去找位置!”文琬未顧反應,“啪!”列車員便果斷地關了車門。

“嘀鈴鈴!”車鈴又響,文欣忙順文琬進車廂的方向往前麵的車窗去尋她,恰被剛臨窗而坐的文琬看見,忙打開車窗。“嗚——”列車像不情願似的一聲長鳴,“咣當咣當”邁起“腳步”。文欣終於看見朝他揮手的文琬,揮著手朝她趕去。在不同的速度中,兩人竭力向對方倉促傳遞自己的難舍之情。被這列車無情衝斷的過去的刻骨銘心的一切,在這倉促傳遞中一一清晰浮現。文欣像獲取了無窮的力量,不顧一切攆到文琬窗下,一把抓住她不停朝自己揮動的手,厲聲問:“文琬,你會忘了我嗎?”文琬隻無語望他。

“嗚——”列車像不滿他們的依依難舍,又長鳴一聲,“咣當咣當”,速度漸快。不知是文欣力不能支,還是他奔跑的速度根本不能與列車的速度匹配,“刷!”他和文琬的手終於被無情掙開。文欣像將被拋入死亡的深淵,拚命又攆到文琬窗下,哭著大叫:“文琬!別拋下我!別拋下我好嗎?”沒等他聽到文琬的回答,列車便閃電也似,“刷!”帶著文琬遠遠地拋下了他。

文欣隻好停了奔跑,像一個被遺棄兒,滿麵淚水,朝列車漸遠的方向癡癡而望。聽到文欣最後喊聲的文琬兩眼濕潤,不得不摘下眼鏡,探頭回望孤伶伶站著的文欣,抿嘴一任淚水默默流淌。

列車甩下兩道單調而冰冷的鐵軌呼嘯而去,最後銷聲匿跡。文欣卻仍孤伶伶站在原地,任冷風吹亂頭發,糾纏衣襟,揮之不去的悲傷也隨鐵軌向前延伸:總理、主席都逝世了,歐陽娜、文琬走了,上大學的希望破滅了,我今後的路在哪裏?耳邊忽然響起文琬的回答:“認準方向,一條大路走到底”。

文欣像看到希望,抬手抹去眼淚,任寒風不停地擾亂頭發,糾纏衣襟,朝來時的路,像一個堅強的“過客”邁開大步。

風馳電掣的列車上,文琬後排的一個中年女乘客實在不堪忍受呼呼寒風順窗而入,不滿地叫道:“把窗戶關上好嗎?好冷。”憑窗沉思的文琬被驚醒,這才想起與文欣分手的車窗還敞開著,忙動身關了車窗,用手絹揩了眼淚,戴上眼鏡,忽然想起文欣送的“禮物”,遂打開提包,拿出詩稿,伴隨列車行進的節奏,靠窗而閱。

送別

暮色無情地降臨,晚霞在熊熊燃燒。憂鬱伴我徒步於清江邊上,又開始深深地思考——啊!波飛浪卷的清江,你源遠流長,幾經滄桑,占據我整個心靈,具備聖母情操。今天,你的兒子,又要對你訴說沉重的苦惱。

浪花在競相蹦跳,

水鳥在縱情嬉鬧,

大自然的一切,

將我的思緒恣意繚繞。

理想?現實?

大山?小草?

不!這都不是苦惱的所在,

而是與知音不能再相處夕朝。

人都說朋友不能長久,關係更不能相濡以沫,但我卻堅信彼此的信仰,還有一致的思想,意誌,情操,愛好……旁觀者請不必輕易搖頭,曆史已無聲地記下手稿:我的命運充滿不幸,道路上遍布荊棘叢蒿。風和日麗我盼望暴風驟雨,暴風驟雨又盼望彩霞飛飄。百鳥歸林的黃昏,家家炊煙嫋嫋,大人小孩歡聚一堂,盡享天倫之樂,寒冷的晚風卻在我耳邊嘶叫。金碧輝煌的娛樂廳裏,彌漫著婉轉悠揚的樂調。福人們忘我地輕歌曼舞,淒苦的烈焰卻在我周圍燃燒。這過於毀身的壓力,這刺人靈魂的炙烤,潛移默化在我的心底,刻下的是滿懷惆悵,傷痕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