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

玉勒雕鞍遊冶處,樓高不見章台路。

雨橫風狂三月暮,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

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

馬車上,雨化田穿著尋常衣服斜坐著,手裏拿著一冊半舊的書籍,借著明滅的陽光打發無聊

的旅途。

他今天用黑綢束發,簡單的贊了一支白銀填琥珀的攢心蠟梅發簪,穿了雨過天青魚龍文彈墨

滾邊的長袍,腰上纏著軟玉鬆石的腰帶,掛了一個鵝黃色的蘇繡福袋,長袍下露著雪白的絲

棉褲子,半舊的衣服越發襯得他別樣的風流體態來。

皮膚繡白,烏鴉鴉的鬢發,一雙朝鳳丹陽流光吊梢眼,一管玉砌冰雕懸膽鼻,下麵是一彎似

笑非笑宜喜宜嗔的薄唇難見笑意,總是若有若無的抿著,像是含著一顆珍珠不願輕易吐露的

樣子。

如金如錫,如圭如碧。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在明洌的陽光下,散發著綿長的氣味。

雨化田見風裏刀瞪著眼瞧自己,就把書收起來,道:“你看我做甚?”

風裏刀說:“重華,你別把書收起來,我喜歡你剛剛的樣子,好看得很。”說完靠過去親了親

他的鬢角,一股清朗的體味傳過來,像是山間的流水。

雨化田隻覺得臉上有些癢,偏了偏頭躲開,笑罵道:“你倒是孟浪,前些天我想這樣你還躲,

如今自己湊上來。”

兩道劍眉直飛入鬢角,臉上的疤淡了不少,風裏刀惋惜地說:“可惜了這道疤。”

雨化田倒是一點也不在意的笑了:“我七尺男兒臉上多幾條疤怕什麼,省的人家以為我是女

孩子。”

其實雨化田長得一點也不女性化,他的肩膀瘦削而寬廣,身體肌理分明,猿臂蜂腰,鶴勢螂

形,像是一匹成年的獵豹,嗯,手感也不錯,就是重了點。風裏刀暗暗的想、

雨化田說:“這次皇帝駕崩,時局動蕩,恐怕東廠是保不住了。不知道這位新皇帝要如何處

置我們西廠。”

風裏刀接過他手裏的書,胡亂看了幾眼,說道:“聽說皇帝大赦天下,連萬貴妃的族人都沒

有趕盡殺絕,像是個厚道人。”

雨化田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樣笑了起來,修長的十指指著風裏刀的腦門:“厚道人?這皇

家哪有什麼好人呢?東西兩廠看著風光,其實就是皇帝的兩條狗,將朝臣們集體得罪了個遍,

若失去皇帝的庇護,隻怕會被頃刻撕成碎片。”

談笑間一股血雨腥風撲麵而來,本來融洽的車內霎時間有些凝滯,隱隱可聞刀兵之聲。

良久,風裏刀才說:“重華,你為何不肯和我走,你明知道那個地方凶險,為什麼還要回去?”

雨化田低下頭,隨意地玩弄腰間的福袋,一雙潔白修長有力的手,不再想是白蓮花,倒像

是三尺白綾,須臾間不知結果了多少條性命。

可是風裏刀想,他就是再壞,我也喜歡。

不由得伸手將他攬在懷裏,按了按他胸口的劍傷,問道:“好點了嗎?這傷口倒是愈合的很

快,你說半年不能動武可是真的?”

雨化田索性倚著他的肩膀,閉上了眼:“我的劍用寒鐵煆造,那趙懷安倒不是泛泛之輩,林

中一戰,是我體力不支,給他占了先機,不過,哼,再厲害也被我用一枚簪子刺破心髒死了,

真是老天有眼。”

風裏刀把手指遊弋到他線條分明的側頸上,輕輕地打著轉說:“他真有你說的那麼壞,怎麼

就被一枚簪子捅死了?萬一沒死你豈不是吃大虧了?”

雨化田倏然地笑了起來,低醇的笑聲像是一隻微涼的小手在人頭發裏輕輕地撓著,風裏刀隻

覺得一陣微眩,湊過去舔了舔他的脖子,淡淡的鹹味鑽進舌尖,雨化田假裝沒感覺到,自顧

自的回答他:“怎麼不會死呢?那一擊比中,每一個優秀的武者都有他們平時不輕易使用的

一招,隻在萬不得已時才拿出要以命相搏,那一簪入心是師傅教我的,我為了讓這一擊更加

有把握,那簪子上還塗了孔雀綠,見血封喉,趙懷安就是戰神轉世也不能活了。不過這一

招必須與對方三步之內才得使出。”

風裏刀聽了,很久才握著他的手說:“重華,我不能保護你,我雖然是江湖人,可笑卻不會

武藝,以後估計是要勞你照顧我了。”

雨化田回過頭來瞪了他一眼嗔道:“既然你這麼麻煩還不給本督主捏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