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禍起私鹽
雷允看著昏黃的燈光裏妻子年華老去的臉,燭光將她臉上的細小皺紋一條一條畫的格外清晰,烏沉沉的目光映著燭火,他很多年沒有這樣仔細的看過這張臉了。
當年他用一杆鎏金秤杆挑起她的蓋頭時,她就這樣,還不猶豫的大膽的看著他。
鳳冠霞披比不過她刹那的芳華。
十二年了,她也老去了,我也老去了。
“丹娘,你說。”
雷夫人忽然覺得手心一熱,有一瞬間的迷茫,然後帶著消失了幾年的溫柔,說:“老爺,你也知道的,這天下最賺錢的買賣。”
雷允的眼角不可抑製的的跳了一下,道:“你是說……”
夫人拿過他的手,在他手心裏,一筆一劃的寫下了一個字,每一筆,都帶著孤注一擲的堅定。
鹽。
人不可一日無鹽,鹽來自無盡的海水,理應不費分文,但是自春秋時代,權者已經懂得利用鹽,成為謀取暴利的工具,曆代都有對鹽的管製,一方麵是要讓百姓有鹽吃,另一方麵也是朝廷的一種暴利稅收,這種管製應該來說是對官民雙方都有利的。
但是從唐代以來,那一個名門望族世襲官家不是靠販賣私鹽來維持家族奢靡的生活呢?
在門口守著的是夫人的大丫鬟思思。
守門是一個丫鬟得到主人寵幸的開始,這個時候可以聽到主人不為外人所知的陰私事,可以守門的下人永遠懂得什麼時候要伶俐著點,什麼時候該裝聾作啞,如果那個不長眼的敢把聽到的東西大肆宣揚,下場隻有一個。
前年莫名其妙消失的藍玉,去年不見了的碧霄……
現在她再也不敢獨自去後院的井邊。
雷府對下人還是很不錯的,隻要不犯府規,府上從不會刻意為難,至於月錢,也從不會遲發一天。
這府裏最大的忌諱,就是任何女眷,不準私下與大少爺有任何接觸,一旦發現,立刻逐出府外,永不啟用。
大夫人向來慈善,但在少爺的世上從不含糊,可是按說少爺雷朔年方十歲,老爺夫人要嚴防婢女勾引少主……這也太早了吧,半年前,老爺屋裏的茶水使女降雪不過和少爺逗了個悶子,就被掌嘴二十,給了她家六兩銀子把降雪領走了。
乖乖,前幾個月還見降雪得意洋洋的帶著老爺賞的珍珠耳墜,像是要做五姨太的架勢,怎麼轉眼就趕了出去。
思思心裏想著這些有的沒的,隻覺得頭一點一點,隻想一頭栽下去,忽然眼角一閃,一個青色的影子閃過來,似乎還帶著一點淋漓的水汽,像是一片青色的霧。
思思的瞌睡蟲一下就被哢嚓了。
巴掌大的臉,尖尖下巴,一雙朝陽丹鳳眼黑的發藍,明明不笑卻天然一段風流。
黑色的瞳孔,思思從不知道這黑色原來可以這樣,這樣散發著難以抗拒的溫柔,這溫柔深處,又有著無盡的魅惑和……危險。
但是夫人的嚴命提醒了她。忙恭敬的輕笑道:“少爺,老爺夫人在裏麵商量要事,這麼晚了,外麵露重,讓嬤嬤帶少爺去睡吧。”
雷朔卻一言不發,隻這樣看著她。
有的人天生就不必笑,他的一個眼神就像是一朵致幻的花,不需要堆起虛偽的笑容。
卻在這幽暗的夜裏,他柔軟的麵容仿佛一朵絹做的白蓮,濃密的睫毛就是它黑色的花蕊,一點一點網住她的魂。
“為什麼你們要躲著我呢?”他淺櫻色的唇動了一下,“我又不是鬼,和我說說話……”
你是不是鬼,可是你剛才這樣的出場方式就是鬼用的!臭小鬼!
大晚上的,你這樣不動聲色的看著我,我真的很害怕!
再看,再看我就掐你的臉!
思思壞壞地想,看著小男孩軟綿綿圓滾滾的如同粘著水磨糯米粉的臉頰,心想到底要不要冒著被夫人趕出去的危險掐一下他呢?
這麼軟軟嫩嫩花瓣一樣少爺,這樣細長長彎彎的黑眼睛,引起了人心底陰暗的施虐欲……
眼前的小鬼仿佛一點沒有意識到眼前的這個美貌的少女瞬間點燃的危險想法,但看她不說話,有些奇怪,像小狗一樣歪著頭說:“你啞巴了?”
受不了了,越是不能碰的東西越想染指。
思思瞬間明白了說這句話的人是多麼的有見地,她伸出了三隻手指飛快的捏了他的小臉一下,極其綿軟的觸感,像塊夫人供奉給觀世音的羊乳糕,她曾偷偷捏一塊放在嘴裏,就是這樣幾乎一下就捏壞的觸感,一碰就能流下汁液來。
下次一定要再試試。
思思環顧四周,確認四下無人。(偷吃的感覺就是好)
“思思,你怎麼可以捏本少爺?”小小人兒將手抱在胸前,像大人一樣,一雙鳳眼立刻收起剛才鋪滿的溫柔,在微藍的月光下散發著冰冷的光澤,“我,要,告,訴,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