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西已經抬起頭來,一雙大眼灼灼有神的盯住韓政勳,聽到他問“怎麼了”才像是剛剛醒悟過來,不自在似的將目光移開了去,“沒什麼……你是說,這裏……賽車?”
“是啊,迎月嶺一共有十五個彎,是天然的賽道,半夜也會有人來悄悄的比賽……”韓政勳警惕起來,“不過那都是些不良少年,飆車是絕對被禁止的,你不會是對飆車有興趣吧?”
“永遠不會……”林小西漫不經心的說著,又兀自朝前走去,“這是什麼,畫廊?”她回過頭,卻見韓政勳還在盯著自己,皺起眉頭,“你幹嗎?”
“沒什麼!”韓政勳甩甩頭,他剛才聽到“永遠”兩個字,心裏沒來由的一凜,跟著又覺得自己根本是反應過度。
都是被這丫頭給害的!
在遊戲房裏差點打架、還賠了錢;錯過千雪的電話又忘記打回去,雖說千雪不會計較,可他事後還是得用心解釋;自己的房間被搞得一團糟,還被她看到了那封信……
那封信……
韓政勳揉了揉眉心,見林小西已然消失在大門後,連忙拋開一腦子的雜亂跟了上去。
這是一間新開張不久的畫廊,從天花板到牆壁都大麵積的使用黑白兩色,走的是現在流行的極簡主義,不僅沒有任何多餘裝飾,就連一些橫梁與管道都故意裸露在外麵。
也許是因為並非周末,畫廊裏除了韓政勳和林小西便沒有第三位看客,隻剩下滿牆濃墨重彩孤孤單單。二樓的進門處懸掛著一副巨大的人物圖,看起來像是愛因斯坦的那副著名頭像,滿臉溝壑,須發虯張,眼睛部分處理的極為陰鬱深邃,仿佛蘊含了萬年的哀傷,然而走近了看,卻發現是被藝術家直接挖出的兩個洞,不禁讓人啞然失笑。
“這一帶依山傍水,所以開了很多畫廊,大部分展出的都是些學生和獨立畫家的作品,”韓政勳看著麵前那幅《海底日出》,天地倒懸,詭異而磅礴,“有的人畫了幾年一副也賣不出去,但也有人一夜之間突然走紅……對了小西,聽林阿姨說你也會畫畫?”
林小西挑了挑眉,仿佛什麼也沒聽見似的,徑自從他身前走了過去。
“……”
韓政勳撇嘴,跟這個丫頭說話,永遠都是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真不如閑庭信步各看各的好!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鬱的氣味,悶悶的、帶著點古怪的壓抑,是油彩特有的味道。
林小西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味道既陌生又熟悉,陌生的仿佛是上上輩子的事情,卻又熟悉的讓人幾乎掉下淚來。
她回頭看了一眼,韓政勳此刻正站在一堵牆的前麵,上麵有著密密麻麻的文字,他正聚精會神的讀著。即便隻是背影,也能看出他有著最好的修養和最大的耐心……可那又能怎麼樣?
嘴角浮現一抹自嘲,林小西輕輕拐進旁邊的另一間展室。
韓政勳慢慢的直起身來,他剛才看完了一篇畫家介紹,畫家居然是在殯儀館工作的美容師,白天在死人臉上作畫,晚上卻換成在厚重的畫布上潑墨揮毫……真是奇特又神秘的人生。
“小西!”一看不見她,心裏便開始發慌,“小西,你在哪!”
展廳裏是挑高6米的頂,喊聲擴散開去,回音陣陣,卻顯得單薄而無力。
“小西……”
“這裏!”
謝天謝地!!
韓政勳匆匆的朝著聲音方向尋過去,卻見林小西正在另一間展室裏緩緩踱步,這裏的每一幅畫的主題都是個小醜,穿著黑白色的小醜服,站在各種五顏六色的背景裏。
“以為找不到我了?”林小西斜睨著他,寬寬的眼距不會讓她的神態顯得刻薄,反倒是嬌憨的模樣。
“待會兒回去的路上我們去買手機!”韓政勳毫不猶豫地說。
韓國的手機網絡是CDMA製式,林小西原來的手機到了這裏便成了擺設。林曼如也說過要給林小西買一部的,可她工作一忙起來便顧不上。
“CHI……”
林小西總喜歡用這種齒縫中鑽出的聲音來代替回答,盡管那聽起來既粗魯又無禮。
不過韓政勳並不打算跟她計較這一點,相反的他注意到林小西的嘴唇有點幹裂,“是不是口渴了?”
“嗯!”
“去喝點東西吧?”
林小西搖頭,“我想再看一會兒。”
“那……我去買飲料,你留在這裏等我!”話說出口,韓政勳頓時覺得心裏沒底,“不過你一定不能離開畫廊!”
“切!”林小西側臉一哂,跟著又朝另一幅畫走去,“隨便你。”然而沒走幾步,感覺肩膀被拍了下,便不耐的轉過身,“做什麼……呃!”她有些愕然地看著自己手裏突然多出來的東西。
“拿著我的手機!”韓政勳咳了一聲,“我很快就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