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政勳重重地咳了一聲,盡力板起麵孔,“林小西,我再說一次,以後未經我的允許,不許你進我的房間,也不許你擅自亂動我的東西。”
他以為依照這丫頭的脾氣,就算撲上來咬他一口都是輕的,他甚至都往後退了一步!然而她隻是怔怔地望著他,睫毛顫動著,像是突然呆住了。
“喂,你幹嗎不說話!”韓政勳有些後悔了,無論如何,林小西畢竟是林阿姨的侄女,是初來乍到的客人,就算有什麼錯,他這麼吼她也有點過分。
“我沒看懂!”
“嘎?”韓政勳愣了,“你說什麼?”
“這封信,”林小西指了指他手裏拿著的兩張紙,“我看不懂。”
韓政勳下意識的朝信上看去——上麵全是韓文——頓時氣就不打一處來,“你看不懂還一直在看!”
林小西歪著腦袋,斜睨了他一眼,“可是……你為什麼要藏給我姑媽的信?”
“什麼?”
這次韓政勳是結結實實的大吃一驚了,“你是說……你是說……”
林小西慢吞吞的從地上爬了起來,很無辜的眨了下眼,“那個‘林玨’,就是姑媽呀!”
這句話說的沒頭沒腦,但韓政勳卻是一聽就懂。這封信被他從首爾的家裏帶到釜山,早已看得爛熟於心,通篇都是韓文,唯獨開頭的稱呼處寫著兩個筆鋒淩厲的漢字:林玨。
林玨是誰,誰是林玨?這個問題已經困擾了韓政勳快兩年,卻沒想到遇到林小西這個魔頭,陰差陽錯的竟將答案就這麼揭曉了!
胸口驟然悶得透不過氣來,韓政勳竭力克製著內心的激蕩,死死地盯住林小西,“你確定?”
林小西皺了下眉,沒好氣地說:“我姑媽最早就叫林玨,後來才改名叫林曼如的!”她眯縫起眼,“這是誰的信?他怎麼會知道我姑媽以前的名字?”
嘶……
韓政勳突然意識到自己麵對的是誰了!她是林小西啊,在遊戲廳裏將手柄都搖斷掉,還差點引發起鬥毆事件,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兩人死死地盯著彼此,都想從對方的眼神裏看出個究竟來,四周的空氣仿佛都被燒灼出一股焦味。
手機忽的響了。韓政勳一把將它從書桌上抓起來,毫不猶豫的直接摁斷扔到床上,頭一回卻看到林小西饒有興趣的眼神。
“這件事……我希望你能替我保密!”他決定投降。
“哦?”林小西挑了挑眉,“憑什麼?”
就知道她不是什麼善良的人!韓政勳深深地吸了口氣,“如果說出去……有人會受到傷害。”
“這樣啊……”林小西眨了眨眼,似乎想說什麼,卻在看到韓政勳越發陰沉的臉後止住了,“好,我答應給你保密……”
他剛要鬆口氣……
“……但你得告訴我寫信的人是誰,信裏寫得又是關於什麼的!”
“不行,我不能告訴你信的內容,”韓政勳斷然拒絕,然而看著林小西似笑非笑的樣子,沒來由一陣氣短,“反正……內容與你無關。”
“那告訴我信是誰寫的!”林小西習慣性的眯起了眼,看起來像是世上最危險的恐怖分子。
“你發誓不會說出去!”
“我發誓!”
韓政勳的呼吸變得粗重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林小西才聽到那個答案從他的齒縫中慢慢擠了出來,他的聲音低沉而清晰。
“……絕不可以說出去!”
“哦!”林小西輕輕的捂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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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很多櫻花。
幾千幾萬棵櫻花樹沿著坡道從山腳下一直往上蜿蜒著,朝著山裏的那一麵大都還是花骨朵,麵向大海的卻已經是盛放了。
大團大團的粉色,明明是被風吹的顫顫巍巍,卻很詭異的形成一幅凍結了的畫麵。
林小西站在其中一株花樹下,眯著眼睛仰起頭。
天因為海而變得很藍,又被那些虯結蜿蜒的樹枝分割成支離破碎的幾何圖形,讓人想起上海郊區的那座老教堂,哥特式的高窗上鑲嵌著小塊的藍玻璃,她和阿正在星期天的早晨去偷看教徒們做彌撒,人們握著聖經齊刷刷的站著,有個很老的教士在角落裏彈一台風琴。老教士偶爾會抬起眼皮朝窗戶這裏看上一眼,兩個偷窺者便嚇得一縮脖子……
“小西!”
“嗯?”林小西轉過身,看見站在馬路對麵的韓政勳。
“快過來!”韓政勳無奈之極,明明該是一前一後過馬路的,可等他到了另一邊回頭一看,那丫頭卻還站在原地紋絲未動。
“哦……”林小西將兩隻手習慣性的插在口袋裏,慢慢悠悠地晃了過去。一輛白色的SUV在她身前猛地刹住,輪胎與地麵劇烈摩擦,“吱”的一聲,把韓政勳看得心驚肉跳。
“你過馬路怎麼不朝兩邊看一下呢?至少也該舉手示意一下吧!”韓政勳懊惱地說:“這條路是很危險的,常常有賽車出沒,萬一撞到……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