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此刻站在他麵前的是旭陽國派來的使臣,他可以用任何的話語來搪塞他,辯駁他所有的話。
可那些話,在麵對麵前這個絕望的亡國公主時,他卻說不出來。
“可什麼?唇亡齒寒的道理,難道他不懂麼?”
見他麵帶難色,吞吞吐吐的模樣,瑤曄像是明白了什麼,卻還是厲色說道。與方才那個泣不成聲的女子,霎時間判若兩人。
麵對瑤曄的質問,麵對她憤怒的眼神,林夢溪隻好轉過身,鼓起勇氣,為楓琉國找了些不發兵支援的借口:“瑤曄,你冷靜些。楓琉國剛剛經過一場內戰,元氣尚未恢複。此時發兵增援,無疑是自尋死路,也是給了臧玉國滅掉楓琉國的理由。到時候,臧玉國一箭雙雕,我們就隻能當炮灰了。”
轉過身,再看瑤曄,她的眼淚早已經幹掉。她在大雨裏兀自笑著,鄙夷的眼神。憤怒在那一刻全部化為冰冷的利箭,頃刻間射向他。
他不敢再看那樣的眼神,不敢再麵對此刻絕望而默然的瑤曄,不敢再聽她冷漠的話語。隻好尷尬的笑笑,安慰她:“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隻要你還在,你的六哥還在,即便旭陽國滅亡了,也不是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啊。”
眼看著沉默覆蓋了這一片的空氣,四處遊走的絕望無力的落在瑤曄的肩膀上,她選擇了用沉默代替她一切的語言,憤怒的,悲傷的,或者冰涼的。
少頃,她終於將眼光從那些飄動的樹葉上收回來,輕輕的吐出四個字:“父皇,六哥……”
那四個字裏,飽含著心傷,讓人不忍心再聽。在那個瞬間,他仿佛再次看見了十七歲那年的瑤曄。
他終於不忍心再看她此刻的神情,不忍心再讓她絕望,不忍心看見大雨淋透她的肩膀。他沒有辦法自己不心疼眼前的人,隻好選擇離去。
離開時,卻突兀的想起了一些事,便再次轉頭,溫暖而柔和的看了她一眼:“對了,據說,那個臧玉國的太子,叫做慕容顏烈。而臧玉國想要讓和親的人,就是你。”
當事實的真相被揭露,往往會顯現最殘忍的一麵。當聽見慕容顏烈那四個字的時候,瑤曄的眼睛裏,霎時不可置信的光芒:“慕容顏烈?”
那個在夕陽西下的街角讓她窒息的男子,那個羞澀的低下頭去,在黑夜裏閃爍著明亮眼睛的男子,那個有著傾城容顏的男子,竟然是臧玉國的太子。
她當時放他離去的時候,隻是以為,他是曇氏一族的人。誰料想,他竟會是臧玉國的太子。
更可笑的是,她救了他一命,他卻精心的策劃了一場陰謀,來毀滅掉她的國家。
“嗯,就是他。你在夢中,曾喊過他的名字。”
昏迷的時候,他無時無刻的守在她的身邊,聽見她在夢中,竟然呼喚了那個人的名字。
清風在那一刻拂過林夢溪的發梢,說完那句話,他的眼睛裏,霎那間失望的神色。眼底,劃過一絲絲不易覺察的落寞。
“我原本以為我們是知己,沒想到,是敵人!”
冷笑著,自嘲的說著那番話,瑤曄的眼睛裏,卻是無比悲戚的光芒。
慕容顏烈。
慕容顏烈!
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你怎麼能,讓我如此失望?
我原本以為,你是懂得寂寞的孩子,與我是那麼的相像。我曾經以為,你會是我瑤曄此生唯一的知己。我甚至派人四處探尋你的下落。
換來的,卻是你這樣的報答。
既然如此,我們,便緣盡於此了。如果我們再次相遇,我一定要你把欠了我的,全部還給我!
“我能告知的,隻有這些了,請公主三思。”
深怕瑤曄不會打消回到旭陽國去的念頭,臨走時,林夢溪再次托清風帶來了他的話語。話語裏,帶著對瑤曄的關切。
“慕容顏烈,哈哈……慕容,顏烈!”
眼看著林夢溪消失在視線裏,瑤曄舉首仰天,讓雨水打在自己的臉上,讓自己清醒。繼而在大雨裏大聲的冷笑起來,絕望的聲音透過一層一層的烏雲,回蕩在蒼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