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情不好的時候,總會給我夾滿桌的菜。”多到他根本就吃不完,卻總是喜歡看他吃飯的樣子,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我是真的關心你還不成嗎?”謝冰弦支著下巴,笑看他吃飯的模樣,此時此刻,是那麼的平常而溫馨,讓人能從心裏麵感到愉悅,“我今天見到蕭喻了。他——”
“你是要我連飯都吃不下麼?”夕嵐並不抬頭,隻是眼風斜飛了她一眼。
“你怎麼那麼討厭他?”
夕嵐不語。
謝冰弦笑倒在椅背上,“如今我家夕嵐倒真是大男人了!”
夕嵐臉色沉靜,緩緩放下手中的筷子,“我知道你不傻,隻是一直在裝傻。”
數年的朝夕相對,生死相交,他不信她看不出來其中的感情。
“夕嵐,你對我來說是不一樣的,是兄弟,是親人,是手足。不管我們爭吵多少次,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會變。我希望以後也是一樣,永遠沒有芥蒂,沒有隔閡地過下去,這樣難道不好麼?”
她不是不懂,隻是因為害怕失去,所以刻意地選擇了忽視,不想去追根究底,免得到頭來尷尬,連親人也做不成。
夕嵐默默別開眼,縱使當時他於情懵懂,但也深深明白眼前這人是他無論如何也不想失去的。是愛人也好,是親人也罷,有時候,隻要能守在身邊就是幸運的了。
“所以,不要孩子氣啦,你知道的,我們回來就必然有和他合作的一天。”謝冰弦笑眯眯地看著他,又往他碗裏夾了一大筷子菜。
真的隻是合作而已麼?夕嵐想問,可話到嘴邊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隻能化作無所謂地一笑,繼續扒著碗裏的飯菜。
一夜無話。
※ ※ ※
初冬的梁京,政壇上不知不覺起了些變化。六王爺蕭喻因舊習不改,行為放蕩,屢遭敵對派係攻訐彈劾,一下子從儲君的熱門人選變成了眾人落井下石的對象,各種不利消息甚囂塵上。而一切的起源,都是蕭喻在京城著名的風月場上捧紅了銅雀春的一位藍姑娘。
對於這位藍姑娘,猜測也是眾說紛紜,有人說是美若天仙,有人說是才冠京華,有人說是手段高超、色藝雙絕,還有人說是她長得像六王爺珍愛之女子……總之,不管到底是為什麼,雖然京裏幾乎沒人見過她,但能夠獲得蕭喻這樣風流人物的獨寵,已讓她妒殺京城紅顏了。
早朝上因蕭喻精神不佳,惹得皇帝十分不快,當著文武百官的麵申斥了幾句,連宋相見他也是蹙眉搖頭,一言不發地從旁走過。原本宋家是鐵了心要把嫡女嫁給他的,未來老丈人這態度隻怕也是十分不滿了。四皇子一黨趁勢而起,在朝野越發做大,把國舅急得要死,直罵他小子色另智昏,眼睜睜看著大業功虧一簣。
偏蕭喻仍舊一付無所謂的樣子,雲淡風輕地將官帽一拋,連王府也不入,徑直又往銅雀春去了。
如此往複一個月,儲位之爭看似更明朗了些,蕭喻眼看是不中用的了,可國舅手裏把持的勢力卻依舊紋絲不動,倒成了四皇子一黨急於啃下的硬骨頭,兩黨明爭暗鬥反攪得朝堂上下不寧。
“朕還沒死呢!”又一封奏折劈頭蓋臉地砸在身旁侍奉的內監臉上,皇帝瞪著眼怒道,“一個個都道立儲立儲,可你看看這幾個逆子有幾人是可堪大用的?身為臣子不能為朕分憂,反使出這些無恥伎倆,可不是盼朕死麼,他們好輔助新君有功!可朕還沒死呢!又豈能如他們的願!”
“皇上息怒!”內侍宮女們齊刷刷跪下,心中叫苦不迭。這又是哪個殺千刀的向皇上請立儲君?以為黨爭之下翅膀就硬了麼?殊不知整個天下還捏在皇上手裏呢!而那樣執掌天下數十年的人,又怎麼肯輕易就將大權交代給旁人?若他肯放權,數年前早可以定了,何須拖到今朝?可見這天家父子,也沒一個真心!曆史上還少那些父子相殘的故事嗎?
“來人!朕要出宮!”皇帝摁了摁緊皺的眉心,長長籲出一口氣。老四這段日子實在鬧得過了,若再這樣下去,豈不真要叫他逼到頭上來?也是時候敲打敲打老六了,他年紀愈大,總是有百年的,到時撂下這一大攤子誰來接手?嗬,不怕他不肯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