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三年後 梁京
清晨,城門方一打開,一輛外表樸素的馬車便在濃濃的晨霧中悄然進了京城。趕車的是兩個眉清目秀的小廝,生的細皮嫩肉,唇紅齒白,十分伶俐。馬車後緊緊跟著兩騎,均是人高馬大、皮膚黝黑的昆侖奴。
這兩年西風東漸,梁京繁華之地,也早已習慣了麵目怪異的昆侖奴,唯有穿過市集時,攤販平民還在爭相觀望,暗猜著這是哪裏來的達官貴人。
馬車一拐,進入京都最出名的一條花街柳巷,小廝熟識路徑,繞過一棟別致的建築,由後門進入院內。
煙花之地人員最是繁雜,利益關係又盤根錯節,消息靈通,流通便利,的確是極好的藏身處,但是若說一個太監經營的這盤生意,隻怕許多人沒有想到的。
青樓的早晨寂靜無人,這些做夜場生意的不到日上三竿都不會醒。馬車穩穩地在院中停下,兩名小童搬來腳踏,恭敬地打開車門。
車內對坐著兩人,一個才弱冠年紀,但卻沉穩內斂,雋秀眉目中已隱隱透出高貴威嚴,另一個卻是著男裝的女子,她生得有些文弱,因此扮起來並不像,懶懶擁著狐裘,似是怕冷的很。
“多年不來,似乎已經習慣不了南方的冬天了。”男裝女子輕歎口氣,眉目間都是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緒。
“進去就暖和了。”夕嵐笑了笑,塞了一個錦兜包裹的黃銅小手爐在她手裏,親自扶車內人起身。
樓上房中早已侯了一男一女,看年紀應是這銅雀春的掌事者。見兩人進來便垂首恭敬行禮,“屬下唐麟,朱鳳,見過樓主,見過藍姑娘。”
歸鴻樓的產業遍布兩岸三國,銅雀春不過是其在南梁的一個據點而已,自從眼前這年方二十的樓主即位以來,三年都未曾到過南梁一次,但是從其他兩國傳來的消息看,這兩人看似年輕,卻有雷霆手段,不出兩年便將組織上下收拾得服服帖帖,尤其是樓主身旁這位文文靜靜的藍姑娘,恐怕才是當下歸鴻樓的真正掌事者。
“樓主與藍姑娘一路車馬勞頓,不如先在上房歇息個把時辰。屬下這就將南方十州八郡的情況和名冊圖譜呈上來。”發福的唐麟躬身道,因還摸不準兩人脾氣,也不敢過於諂媚。
“不必了,這次來並不是為了這些瑣事。你們下去吧,有事我自會吩咐。”
夕嵐手一抬,便讓兩人退下,回頭卻見謝冰弦籠著手爐笑盈盈看著他,“你這樓主也太不稱職了,如今讓他們覺著你鬆散,就不怕以後底下人使詐,不把你當回事?”
“放長線,釣大魚,請君入甕,不是你慣用的伎倆麼?反正最後都算在我頭上的。”
這三年,他們是拿命再賭,麵對歸鴻樓內的各派勢力,他們拉攏、利用、離間、剿滅,隔岸觀火,借力打力,索性他們賭贏了,才有今天能夠高高在上站在這裏。
夕嵐淡淡地朝她笑,“那些瑣事每年每月都有專人遞到總壇去,不用現在操心。何況,我們來此的確另有目的不是?”
謝冰弦笑著搖頭,“你如今長大了,懂事了,卻越來越會裝模作樣,還是從前男扮女裝時粉嫩嫩的有趣!”
夕嵐如今也就在這種時候,略顯麥色的肌膚上才會微微透出一點紅,那是他無數次想忽略掉的糗事,卻也總是夜深人靜時偷偷回味的過往。那樣無憂無慮的日子,打打鬧鬧的日子,已經一去不複返了。
“說好再不提從前的事,你還要說。”
“故地重遊麼,總是多一些感慨的。隻是,你怎麼比我還期期艾艾?”謝冰弦睇了一眼,拿他打趣。
“你也累了,不如再睡一會兒,等養足了精神再起來。”夕嵐不理她,轉身去自己的房間。想是知道她會拒絕,又接著道,“你不困,我也是要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