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驚天動地的海誓山盟,但默契就這麼平淡而自然地流淌開來,仿佛他們早已相知多年。
他總是那樣淺淺地笑著,每一絲氣息都溫柔而和煦,淡如水,溫如玉,讓她忍不住想要握住這一縷清風。
不必在意身份,不用理會處境,和他在一起的時光,彼此眼中倒影的便隻有彼此而已,那麼的純粹而又輕鬆……
可惜,他到底是天潢貴胄,而自己舉目無親、身不由己,縱然相知相惜又能到幾時?
她若留在宮裏做個冒名頂替的公主,事發之日便隻有死路一條;她若僥幸逃出宮去,從此便注定與他天涯陌路。
每在那溫柔中沉淪一分,她心中的矛盾糾纏便越深重,幾乎壓得她透不過氣,輾轉思量卻不得解脫。
“在想什麼?好好一隻杯子做成這樣?”一雙溫潤的大手伸過來,堪堪握住那幾乎被她毀於一旦的陶胚。
這算是他們新找著的去處,宮內“清平坊”的瓷器店。清平坊本是仿照民間市集建成,坊內工商百戲一應俱全,春暖花開的時候皇帝和他龐大的家屬團偶爾會來這裏體驗一下角色扮演的樂趣,取個嚐民間疾苦、與民同樂的意思。隻是南方的冬天太冷,現下誰都不想挪出暖融融的殿閣,便顯得此處分外冷落了,隻有他們兩個好清淨的才會頂風冒雪往這裏來。
謝冰弦回過神,隻見那團粘土被她捏得歪歪扭扭,勉強才能看出個杯的樣子,不禁失笑,“我手笨啊,哪裏做得來這樣高明的東西?”
蕭琰捉住她的手左右端詳,一本正經地點頭,“唔,白白胖胖的,一看就是個好吃懶做的家夥。”
謝冰弦咯咯一笑,反手握了他的指尖,拖過來一隻不知是盤是碗的東西道:“你的指頭又瘦又長,怎麼不見做得比我好了?”
“天氣太冷,我是凍著了,”他伸手捏捏她的臉頰,複又伸到她小巧的耳朵上,“這裏熱呼呼的,借我暖一下就好了。”
那裏可算是她的死穴,謝冰弦忙把脖子一縮,癢得笑出來:“別鬧!如今你倒是膽子大,越發不正經了!”
蕭琰笑哼了一聲,索性伸手嗬她癢癢,“若說不正經,哪比得上當初某人?陌生人的腿也敢摸,倒不怕男女授受不清了?”
謝冰弦被他逼得東躲西藏,氣都笑得岔了,“我那是醫者父母心,誰管那是誰的腿呀,我隻當是隻豬蹄,哈哈!唉喲……別鬧別鬧,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嘛!救命啊……哈哈……殿下!殿下饒了我吧……”最後竟笑得捂著肚子從椅子上滑下來,連帶著掃下半桌子陶胚,啪地摔在地上。
“小弦!”蕭琰見她摔在一堆碎片裏,顧不得腿還沒好,俯身就去拉她,結果重心一偏,連自己也跌了下去。
“殿下!”謝冰弦驚呼一聲,忙又撲過去扶他,結果便是兩個人摔作一團,好在冬天穿得厚,才不至於被滿地的碎片紮傷。
“沒事吧?!”
“沒事吧?!”
幾乎是同一時間抱住的對方,兩人異口同聲。
謝冰弦臉上紅紅的,卻狠命捏了他一把,怒道:“大夫說你骨若新生,現下萬不可用力的!怎麼這麼不當心,再弄傷了怎麼辦?”
蕭琰半側著身子將她圈在懷裏,細細捧了她的手查看,沒找到傷痕方才笑道:“你沒事就好。”
謝冰弦隻覺得臉紅得更厲害了,“對我那麼好做什麼,不過是個奴婢罷了……”
看她難得臉紅,蕭琰不由失笑,“人分貴賤,情卻何曾分過尊卑?難道因著我生在帝王之家,便沒有資格喜歡你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