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戲的小鑼一陣緊似一陣,樓上樓下的觀眾陸陸續續就座,滿滿一場掃下來,竟是座無虛席。謝冰弦不由好奇起來,到底是怎樣的表演竟引得這麼多人趨之若騖?她和明華一左一右分坐蕭喻兩側,明華興奮地引著脖子翹首以待,反觀蕭喻倒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還不時拿折扇掩口打幾個哈欠。
蕭喻眼尖地發現自己正在被偷窺,媚眼一挑,輕佻地倚過來道:“公主看得如此專注,可是我身上有什麼令你過目不忘之處?”
有,你的臉皮!
謝冰弦忙一臉嫌惡地別開眼,專心看演出。
初時的歌舞倒沒什麼新鮮,那些漂亮的臉蛋,曼妙的身姿,隻讓她看得犯困,直到四周全都拉起了黑色簾幕,才使人眼前一亮。
侍女上前撤去所有燈盞,黑暗中,全場頓時陷入混亂,高聲詢問的,呼喝的,就連罵娘的也有。謝冰弦納悶地轉向蕭喻,他卻還是那副悠閑的模樣,薄薄的唇角微揚,隻對她做了個請的手勢。
混亂果然沒有持續多久,隨著白紗屏後的燈光漸漸亮起,全場也慢慢安靜了下來。白紗屏後的燈光越來越亮,卻並不見什麼人登場,現場愈顯安靜,眾人都似屏住了呼吸,專注地看向唯一的光源。
忽然,一直靜悄悄的白紗屏後忽然響起女子婉轉的聲音——
“野花迎風飄擺,好像是在傾訴衷腸;綠草淒淒抖動,如無盡的纏綿依戀;初綠的柳枝輕拂悠悠碧水,攪亂了苦心柔情蕩漾。為什麼春天每年都如期而至,而我遠行的丈夫卻年年不見音訊……”
這、這、這不是——皮影?
謝冰弦目瞪口呆地望著那白紗屏上剪裁精致的小人兒,眼珠子都快掉下來。為什麼竟是皮影戲?為什麼竟是這出皮影戲?!
她甚至可以接下那些著名的台詞!
“離家去國整整三年,為了夢想中金碧輝煌的長安,為了都市裏充滿了神奇的曆險,為了滿足一個男兒宏偉的心願。現在終於錦衣還鄉,又遇上這故人般熟識的春天,看這一江春水,看這清溪桃花,看這如黛青山,都沒有絲毫改變,也不知我新婚一夜就別離的妻子是否依舊紅顏?對麵來的是誰家女子,生得滿麵春光,美麗非凡!
這位姑娘,請你停下美麗的腳步,你可知自己犯下什麼樣的錯誤?”
“這位官人,明明是你的馬蹄踢翻了我的竹籃,你看這寬闊的道路直通藍天,你卻非讓這可惡的畜生濺起我滿身泥點,怎麼反倒怪罪是我的錯誤?”
“你的錯誤就是美若天仙,你啊娜的身姿讓我的手不聽使喚,你蓬鬆的烏發漲滿了我的眼簾,看不見道路山川,隻是漆黑一片;你明豔的麵頰讓我胯下的這頭畜生傾倒,竟忘記了他的主人是多麼威嚴。”
“快快走遠點吧,你這輕浮的漢子,你可知調戲的是怎樣多情的一個女子……”
台上小小兩隻人偶,纏綿地演繹著青春年少癡心動情的歲月,台下的觀眾如癡如醉,沉浸在那優美又帶點悲傷的傳說,唯有謝冰弦興奮地快要跳起來了。
這是《大明宮詞》裏那段出了名的皮影戲!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在這個陌生的時空?
“這是誰寫的皮影戲?”她不假思索地抓住了蕭喻的手。
“是誰寫的有什麼關係?難道公主也覺得這個故事寫得很貼切?”蕭喻笑眯眯地看著她,深情地吟誦起來,“你的錯誤就是美若天仙,你啊娜的身姿讓我的手不聽使喚,你蓬鬆的烏發漲滿了我的眼簾,看不見道路山川,隻是漆黑一片;你明豔的麵頰讓我胯下的這頭畜生傾倒,竟忘記了他的主人是多麼威嚴……公主,可否原諒我那無知馬兒,竟然差點就撞倒了您這樣多情的女子……”
他居然趁機調戲自己?!
謝冰弦被他看得渾身發熱,恨不得衝上去抓花那張俊臉,可是手卻不知何時反被他壓在掌下,抽都抽不回來。
“放開!”謝冰弦瞪著他,最後一次警告。
“不放又如何?”蕭喻愈發笑了,雖然天黑看不清楚,但她完全能夠想象黃鼠狼得逞是怎樣的表情。
哼,不放就不放!謝冰弦邪惡一笑,順勢抱住他的胳膊,張口咬了下去!
“嗬!”蕭喻吃痛地想要甩開她,沒想到謝冰弦這次卻像小狗見了骨頭一樣,死都不肯鬆口。
“小心!”
忽然有人一聲大喝,蕭喻機敏地一仰身子向後倒去,連帶著不肯鬆口的謝冰弦也被他連人帶椅拽翻在地上。“篤篤篤”,三支弩箭穿過蕭喻方才坐的地方,直直地釘在門框上。
“保護主上!”四周湧入的侍衛團團將他們護在中央,黑暗中,樓上樓下頓時亂作一團。
謝冰弦躺在地板上,無力地直哼哼,cow,她的下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