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東君對我說了許多過去的事——那些事情從來就沒有出現在我的記憶中。然而,一切卻是客觀而真實的存在著,存在於我和易子衿之間。遺憾的是,我到今天才知道。
我一直以為我與易子衿感情的開始,是始於那一次偶然的酒會。而實際上,我們的開始卻遠比那時要早,一直要回溯到我的車禍之前。那確實是十分久遠的事情了——它被埋在記憶的縫隙裏,風化成幾乎要被遺忘的零落細節,就算拚湊起來也談不上完整。
“沒錯,”顏東君說,“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也許一切僅僅是開始於——索洛家族派易子衿去追殺一個年輕男人。在遙遠的國度,他隻被告知一個名字:陳陌。不確定長相,不確定身份,連名字也不是確定的。
也許他早就忘記了當初自己是如何從一張張照片中慢慢排查出那個追殺目標的,但他一直記得看到他的模樣時的感覺——不同於他以往麵對的那些凶狠強硬的對手,照片上是一個年輕英俊的美男子,完全無害的一張臉,端正而清秀,眉宇間隱隱帶著憂傷——他不明白這樣一個人能做出什麼樣的事,居然會成為索洛家族的追殺對象。
“運氣不錯,這麼快就查到了,世界真是小啊,”顏東君感歎,“他就是多年來跟我們合作的鴻基的總裁。”
“看不出來他這麼年輕就能執掌如此龐大的家族企業,”易子衿說,“更看不出來他竟然會是索洛家族的追殺目標。”
“也看不出來他是同性戀——”顏東君說,“所以說人不可貌相。”
“他是同性戀,喜歡男人?”
“是的,而且在這方麵,甚至可以說,他非常有名,至少在鴻基內部人人皆知……”
“為什麼?他有很多情人嗎?”易子衿微笑的說道,“他看上去確實很帥。”
“沒有啦,”顏東君笑了笑,“他有名不是因為他情人多,恰恰相反,是因為他隻死追著一個人,而且追了兩年都還沒追到。”
“什麼樣的男人讓他這麼中意?”
“那就不清楚了,我沒見過,”顏東君說,“聽鴻基的人說那男人長的不錯,但脾氣不怎麼好,動不動就鬧別扭,擺冷臉,陳陌費了不少力氣也沒法打動他,偏偏還是喜歡的要命。”
“難以理解。”易子衿說,“我不會把精力投諸於無用的感情,這樣的行為隻會給自己造成不必要的困擾。”
“確實如此。”顏東君說。
易子衿開始了對陳陌的探察和跟蹤,結果發現他“投諸於不必要的感情”的時間實在是太多了——
他看到他在繁忙的公務中也總是抽出時間打電話回家,他的手機,錢夾和辦公桌的鏡框裏,都是同一個人的照片,隻要有空他就會拿出來看一看。
晚上他總是盡可能的推掉各種約會和應酬,但那顯然不是為了做什麼重要的事。他會耗上半個多小時的車程,隻為了買幾塊杏仁蛋糕——據說他的那位戀人很喜歡這個口味。
過節的時候他會去買花,他記得他抱著一大捧玫瑰出現在家門口時的模樣,眼中有著溫柔和期待的小小光亮,帶著一絲緊張,他看上去心情不錯——雖然當天晚上他就看見那束玫瑰花被扔在了門外的垃圾桶裏。
他開始越來越感興趣於跟蹤和探聽他的生活,說不清究竟是為了追殺還是為了別的什麼。他很想知道他的一切。
在他以前生活的世界裏,充斥著陰謀算計和爭權奪勢,稍有差池便會付出難以想象的代價——他不是沒有過情人和床伴,但他們顯然也都是屬於那個世界的一部分。他一直以為他需要的隻是力量和手腕,冷酷無情已經漸漸成為他天然的屬性。
他從來沒有想過還有另一種人,和他完完全全的不同,過著截然相反的生活。他想知道他的一切,他很喜歡這樣看著他——也許那是他不該感興趣的事,可有時候人的腦子就是這麼奇怪。
隻要是他想做的事情,沒有什麼是做不到的——各種手段他都不缺乏,竊聽器和微型攝像頭最後甚至直接裝到了他的窗戶外麵。
他可以在屏幕裏看見他和莫離在一起的樣子,那是讓他感到有些溫馨而陌生的場景——他溫柔的拉著莫離的手,勸他吃些東西。莫離滿臉的厭惡和不屑,用力抽出手來,把桌上漂亮的點心揮到了地上。
真是可惜了,他想,那是他排了將近一個鍾頭的隊才買到的甜點——那個男人也許不知道吧,一點也不懂珍惜。然而他並沒有生氣,隻是俯身默默的把東西拾起來。他是一個……多麼溫柔的人。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