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老董請我們在江灣吃飯,吃過飯,我留住在複旦的校外宿舍。這裏,有老季,有幾個同鄉,有中學時代的同學,他們報告一些學校新聞給我聽。男子們當經濟能力不能占有一個女人的時候,他是喜歡將女人們的醜行拿出來引為快談的。在這裏第一個提出來開刀的是盧豔豔,那故事是楊隊長的老弟在這裏代替楊隊長吃醋。第二個是以男子看自己一眼為榮的“紅帽姑娘”,她和上書日本天皇的×博士中間的豔史,和被遺棄的經過。最後,是一段非常淒絕動人的故事,那是一位複旦大學的文學士,是很能創作的一個青年,他在《小說月報》一類的刊物常常寫稿,他戀愛一位姓×的女士,而且是互相熱愛著已經不是一年了。他在前幾月裏,寫了忠實於自己的愛情,特地裏跑回天津的故鄉去解除了舊式的婚約,正是他回家辦理手續的當兒,這位女士卻又同另一位銀行家訂了白首之約。他回上海來,聽得這樣的消息,於是馬上便發狂。
“這個男子有沒有錢呢?”我問。
“有的,可是沒有銀行家那樣錢多。”
“這個女的,他回上海見過沒有呢?”我又問。
“見過的,”他說,“可是見過又怎樣呢?她說她已經和人家訂了婚哩!”接著這位朋友向我問道:
“如果你要遇見這樣的事件你怎樣辦?”
“需要女的就去再找,不需要女的就標榜獨身主義以終其身。”
“可是這個人現在已經發了狂哩!《現代》上的一篇《×娜》就是他寫的,從那一篇裏麵,你可以看得出他傷心的程度與戀愛的熱情。”
“像這樣的女的——”
“像這樣的女的誰也把她莫可如何!”
“像這樣的女的,”我說,“應該侮辱她一陣的,她簡直故意毀掉一個男人。”
“你有什麼方法侮辱她呢?”
“最好自己請兩位身體壯大有力的娘姨在家裏,把她騙了到家來,叫娘姨給她剝掉衣服。”
“強奸麼?”
“不是強奸。可是最好使她以為是這樣,自己也裝作非常獸性的樣子,等到她十分狼狽的時候,自己拍起巴掌笑一陣,向她道一個謙,目的隻在使她難堪,使她狼狽。”
“那有什麼用呢?”
“報複啦!”我說,“如果這個男子是一個窮光蛋,還情有可原,因為她或許怕跟了他餓飯。可是他也還算有錢。一個女人以毀掉一個男子來娛樂自己,你說可惡不可惡呢?而且一個要發狂的人,如果他的心情能夠轉變向別方麵是很好的,如果他能抱報複的宗旨,侮辱這個女的以娛樂一下自己,他的心情便可以漸漸轉變一點過來。把天下的事件看得滑稽一點,不就可以不發狂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