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羅絲絲為課業緊張之餘,心中卻總有些不得勁。尤其聽見結婚、相親之類的話題,心裏那股沒意思的念頭便更加強烈。
她已經不是上輩子那個糊裏糊塗的羅大姐羅大媽,絕不可能過那樣的日子。
隻是心中的念頭還有些模糊……也許考完試會明朗些。
高雲不太高興。
她不反對女兒讀書,隻不過想著多一條後路,正如她勸說那般,看著覺得好了就處處,看著不好就拒絕不耽誤什麼事兒,反正女人總要嫁人,早點尋摸不是挺好麼?
她怎麼料到羅絲絲如今正處於人生迷茫的關口,耐心驟減,連看都不看就拒絕了呢。她向羅於平求援:“你來說,你來說,就見個人說幾句話而已,怎麼好像要了她的命似的……”
羅於平事不關己的窩在沙發上抽旱煙,時不時在扶手上敲下煙頭,對高雲的話充耳不聞。
“爸,我看書去了。”羅絲絲趁機溜掉。
高雲嘟嘟囊囊的抱怨煙灰撒了一地不好掃,羅於平充耳不聞。他抽完一支煙,把煙灰抖掉煙杆和煙揣好,站起來往外走。
“去田裏啦?”高雲追問。
羅於平嗯了一聲。
五月,羅家田裏的萵筍已經長成,羅於平聯係好了買家,上萬斤的萵筍,兩個外省菜販吃下五千斤,省城的菜販收了兩千多斤。菜販們雇的拖拉機轟隆隆一車車拉走,剩下三千多斤算散賣。鄉鎮府食堂約定每天早上羅家送20斤去,每個月月底結賬。縣城幾家飯店也是。這麼著一直能賣到萵筍老了為止,大概能賣出兩千來斤。剩下的自家吃,一些零散小菜販批點就差不多了。
因著田裏的萵筍沒收光,羅於平和羅樹根輪流在田裏守夜。現在沒電網沒監視器,防盜隻能靠人和狗。
羅家這幾年賺了些錢,但付出的辛苦也不少。羅於平吃過虧,對外人的信任大減,凡事親力親為,處處盯著。逢收菜的季節,聯係買家、招人收菜、裝車、守夜、送菜。兩個月忙下來,人嘩嘩的掉肉。累得連話都不想說。
即便如此,比起當年搶收輕鬆不少。
辛苦總有回報。
萵筍成熟前,羅於平便說等萵筍賣了錢,給家裏添台電視機。
羅於貴倒賣電器的活計幹得風生水起,起先是小件的電筒電吹風電風扇,後來不知從哪搭上路子連收音機電視機都弄上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既然要買電視,當然找做這行的兄弟。羅於貴拍胸脯保證給堂兄弄一台又好又便宜的電視,不賺他的錢,隻收成本。
前年羅於貴把芳妹兒叫了出去,孩子丟給丈母娘家,夫妻倆在外打拚,隻有過年才回家鄉。
去年羅於貴也把舊房子推了重建,比羅於平家的房子更大更漂亮,人人都知道兩口子發財了。因為羅於貴自己就在倒賣電器,新房子電視、電風扇、收音機、縫紉機等等一應俱全,還有一台稀罕的洗衣機。
村民們羨慕嫉妒恨的對象也從羅於平變成羅於貴。
這倒是件好事了。
說酸話的人少了還不算什麼,關鍵是安全感大大的上升了。俗語說“悶聲發大財”,太有道理了。橫向比較長水縣的生活水準,羅家相對於見識淺薄的村民來說,也就是發大財了。這些年上門借錢的,勾著羅於平去打牌的,要求請客的種種就不說了,最叫人氣憤的是,羅家的院子叫賊偷光顧了兩回了,甚至羅家的菜田也有莫名其妙被灌了水被拔了秧苗的事。
家裏養了狗,而且隨時都有人,倒是把偷兒給嚇跑了。菜田裏有什麼也總是及時被發現,造不成什麼損失。
但這些零零碎碎的事真夠惡心人的。
羅家到不至於認為全村的人都眼紅嫉妒他故意使壞,秦檜還有三兩個朋友呢,何況羅於平夫妻和鄰居鄉親們大多相處得不錯。村子裏沒有秘密,誰使壞誰好心,總有風聲傳到羅於平耳朵裏。
好歹做了幾年生意,即使變不成八麵玲瓏,起碼也不是以前愣頭愣腦的脾氣。該拒絕的拒絕,該還擊的還擊,能幫忙的幫忙,能低調的低調……羅於平的進步之快之大,讓羅絲絲詫異到差點懷疑老爸才是重生的那個。
遙想當年自己信誓旦旦的要帶領家人致富幸福時的雄心壯誌,羅絲絲自豪之餘,不其然的產生了些許落寞。
隨著家裏事業穩步發展,一切越發井井有條,那股落寞感便逐漸清晰起來。
大約是因為發現自己並不如自己預期的那般重要吧。
羅絲絲把自己扔到床上,拉過一隻枕頭蓋住自己的臉,思緒無邊無際,胸口隱隱發悶。她覺得自己需要某種變動,才能讓自己恢複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