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2 / 3)

這是一個飽嚐生活之苦的鄉村女人。41歲那年喪夫,便獨自挑起全家的生活重擔,上要贍養年老體弱的公公和患有精神病的婆婆,下還要撫養3個孩子,而她承包下的那片沙地是遠在七八公裏之外的一片不毛之地,通向那裏的惟一道路,是一片漫無邊際的沙漠。那是一片隻能徒步走過的沙漠,10多年來每到植樹季節,她就帶領全家人,天不亮就攜著工具、幹糧出發,穿越那七八公裏的沙漠去植樹造林。勞作一天之後,又要往回走——公裏的沙漠,為了在造林地裏有個棲身之所,他們用了整整1年的時間,才運去僅夠蓋3間房子的磚石材料。

當然,牛玉琴也是一個見過世麵的鄉村女人。因為種樹出了名,她先後被評為縣、地兩級三八紅旗手,又出席了陝西省勞模會,繼而又被評為全國三八紅旗手和全國十大新聞人物、全國十大女傑。1993年9月,她從泰國曼穀領回了一塊由聯合國糧農組織頒發的金光閃閃的拉奧博士獎牌,在那做工精美的獎牌上,國際通用的語言文字記載了一個中國農村婦女為保護人類生存環境所做出的傑出貢獻。在那張她與高鼻深眼的頒獎人合影的彩色照片上,我們看到牛玉琴的表情是那樣自信、樂觀、從容。對於一個享有國際榮譽的鄉村女人來說,牛玉琴的家與任何一個普通的陝北農民的家並無兩樣,兩間土房,一席大炕,兩隻樣式很古老的舊木櫃,看上去已是搖搖欲墜,就在那櫃上陳列著她幾年來所獲得的各種獎杯、獎狀。然而她一家人卻在10多年間植樹萬畝,還出資建立了一所鄉村小學,金雞沙村從此結束了沒有小學的曆史。

牛玉琴建的小學,就在她家一側的一片沙坡上,兩排校舍一土一洋,土的那座是她自己投資2萬元修建的,洋的那座是一個香港同胞捐贈的。我們看著兩排一土一洋的房子,牛玉琴忽然說,有一天她也要把小學校變成3層樓的,她說得很自信。

令人吃驚的是,就在這個窮僻的鄉村裏,幾乎所有的人家都喂養著成群的鴿子,家家戶戶的門楣之上,屋簷之下:都懸吊著草編的鴿巢,那些鴿子們就那樣花花白白地在鄉人們的頭頂上飛翔棲息,全然不知人間苦的模樣。這裏的人們還夢想什麼呢?也許就是飛翔吧。

牛玉琴的小兒子上了西安一所林業學校。當我們見到這個小夥子時,他正在家裏度暑假,問及他將來的打算時,他卻羞澀地笑笑說:幫我媽種樹。種樹,種更多的樹,讓漫塬遍野都生滿綠色,也許這就是牛玉琴對飛翔的理解。

在牛玉琴家的門前是一片結著巴掌大花盤的油葵和正在抽穗的玉米,眼下雖已是8月,卻仍然等不來遲到的雨水。而人工灌溉,則要由村裏統一安,輪流灌溉,地麵上早已張滿了幹裂的口子。牛玉琴說,人春以來,她家的地還未輪上一次水。可那些綠色的種族卻依然生得茁壯,依然開花結籽,那生命力之頑強,就像它們的主人一樣。

在陝甘寧地區,諸如張加旺夫婦這樣的植樹英雄還有許多,他們織就了一片雲錦,使西部瞬間綠意融融,成為新的神話。

在發達地區農村,因為它們常常呈現都市狀態而難以辨認,這對筆者自幼憧憬的理想農村圖景是個不小的傷害。在筆者的印象中,諸如像朝鮮電影《鮮花盛開的村莊》那樣的自然環境,有大片大片的農田,有碧綠的莊稼,有果實累累的果園,帶有籬笆的青磚瓦房、鋪著柏油馬路的小村街道,還有河流、池塘、草垛、牛群、雞鴨豬羊等等,這些農村的重要元素缺一不可,倘若沒有這些元素,似乎就不成農村,或者說就不像農村。一個不像農村的農村,在理論上會給人欣賞,在心理上卻無法使人滿足。

筆者一直認為農村應該像個農村的樣子,那種去了農村感覺如去了一趟城市的農村不是真正的意義上的村莊。而發達地區的農村與大片大片真正意義上的農村之比僅占百分之幾,因此,筆者一直想尋找具有充分農村元素的村莊,想看看它們的精神麵貌和文明程度。

這種很老套的理想農村圖景證明了我的守舊思想,但卻無法說明這種生活方式的落後。人究竟在什麼樣的狀態下才能生活得最好?這是目前最難回答的課題。倘若詢問世界上城市化推進曆史最悠久的西方有關國家,他們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會告訴你活在自然狀態下為最好。而活在鋼鐵水泥的工業叢林裏,則難免會對人有所戕害。他們所說的自然狀態,我的理解就是那些具有充分農村元素化的農村。記得一家電視台報道,生活在美國大城市的一個叫金太陽的美國人,每年要有半年的時間到中國河南某地的一個農村生活,她說隻有到了這裏,才有活在大自然懷抱裏的感覺。一筆者在東北吉林、黑龍江省農村采訪的時候,果然找到了那種具有充分元素的農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