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十年代,就在我們擁有清清爽爽的大街,並且有了長安街這樣寬廣的明星馬路的時候,發達國家的大都市卻擁擠不堪,尤其是舊市區內可謂摩肩接踵,步履艱難。當時,我們並未明了這種現象的成因,便急急地以新興國家特有的盛氣嘲諷它們,說它們已病人膏肓、步履蹣跚;說它們交通擁擠、汽車沒有步行快。這就給我們當時進行的超英趕美注入了活力和生機,使我們的國家和民族著實興奮了許多時日。
實際上這兩者是不可比的,就像水果和糧食不可比一樣。這是兩個時代。這種不可比實際上自清末就開始了。清代的交通和曆代王朝相比是最完善的,已經達到封建社會交通體係的盡善盡美的頂峰。但盡管如此,它和同時代的西方相比,立時就相形見絀。試想,一方的道路是為走馬車預備的,路上的內容不過是車轔轔,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而另一方則有了最早的汽車,有了鐵路、郵路、海運等交通體係。到了近代,這兩者似乎就更不可比。當我們的文人墨客騎著毛驢背著一彎風月咀嚼著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時候,人家已乘著有軌電車或公共汽車去當上班族了。到了20世紀60年代,西方的汽車工業已經如13中天,私人汽車已經普及,在汽車浪潮滾滾衝擊下,舊有的城市道路難以容納千車競行的局麵,於是就出現了上述困境,但這決不是汽車不如步行快。時代如飛車般前行,毫無滯緩的可能。於是,在共和國已進人80年代的時候,當初我們嘲諷別人的風涼話,卻變成了我們眼前的錚錚事實。
城市道路的擁擠,阻梗在北京的大街小巷和北京人的心上。80年代的北京,真正舉步維艱了。
北京迅速膨脹起來。1949年,北京市區擁有各類建築僅2050萬平方米,其中住宅麵積為1350萬平方米。如今,市區用地範圍已由1949年的109平方公裏擴大到390平方公裏,市區擁有的各類建築麵積達1.7萬平方米,為解放前的11倍。1979年之前,北京旅遊定點飯店僅13個,客房4450間;到1987年底,旅遊定點飯店已增加到97個,擁有客房24296間,比1979年分別增加了7.5倍和5.5倍。1987年之後,北京旅遊定點飯店已接近150餘家,接待旅遊人數(外國及港澳台旅客)達200萬人之多。
截止到1988年,北京市常住人口已由解放初的203萬增加到1001萬。到2000年,北京將發展到1105萬人,流動人將增至200多萬人,全市實際負擔總人口將達到1400萬人左右。
北京的超常膨脹,幾乎在一夜之間出現。這變化有人說得益於亞太地區溫暖宜人的經濟環境。但中國人都清楚,這一切取決於一個哲人冷靜的分析:中國至少需要20年的和平,以便聚精會神地搞國內建設。在說這番話的同時,已經以其國際政治家的眼光和謀略,將中國這個龐大的艦隊駛入了一個最適合它停靠養息的港灣。多災多難、窮困潦倒而又百感交集的中國,終於有了新的轉機。
北京首先領略到了這片旖旎春光。它如魚得水。1988年,北京市的工業總產值已達571億元,社會商品零售總額已達到一個新的水平234億元,固定資產投資累計已達938億元。北京在經濟建設的熱潮中獨領風騷,走在了許多城市的前頭。
但緊接著它就得病了。這就是城市病。
這就是五六十年代西方發達國家大城市曾經得過的城市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