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5 章 (1)
三日後我便隨拓跋朔返回天水,這三日裏我得閑便到處逛逛,新羅國雖不比我楚朝富庶,也不比漠國遼闊,然而亦有其獨有的民族特色。拓跋朔與昔真靜達成了協議,自高句麗撤兵,不幹涉新羅與高句麗的內政,更因我與昔真靜的義結金蘭,漠國與新羅結為友邦。我其實很是驚歎真靜她一步步走來的不易,以女子之身作為一國首領哪是易事?然而真靜卻很是淡然,昔家一脈隻剩她一人,家族重擔自然隻能落在她的肩上,人生在世很多事都是如此,沒有什麼艱難不艱難,人生於世,該承擔的事情,就必須承擔。
靜竹與眉嫵、阿珺都已自行返回,我再再追問繡夜的下落,靜竹隻是沉默。“漠歌沒有為難我們,他要放了我們一起回來找王妃的,可是繡夜不肯回來。”
我想,我是能夠理解繡夜的苦衷的。
先皇後因助拓跋安謀反被貶為庶人,驅居去錦冷宮,於兩日後自縊身亡。而拓跋安與其餘孽竟轉而投奔了高句麗,共抗新羅,昔真靜已來了書信請拓跋朔出兵相助。眼前局勢雖已初步平定,然而或有變數,我聽了拓跋朔的話便沒有心急接回恪兒,暫且仍讓他在楚朝待些時日。
拓跋朔倒是沒有親去,隻全權交由了蕭珃負責。是夜他在書房中遲遲沒有休息,我心中惦記,便吩咐靜竹準備了些小菜與他愛喝的西鳳酒親自給他送了過去。守夜的侍衛見是我來了,剛要喊報便被我示意噤聲,退到了一旁。靜竹抬手推開房門,我方踏進一步便見他正立在書案邊盯著案上一件物事,驀地聽見門響抬首正要蹙眉發嗔,一見是我倒是微微一怔,“宓兒?”
我親手接了食盒走到他身邊,不經意在案上掠了一眼,隻見是一張行軍圖。我見他容色靜默,似有疲意,心中不由微微泛疼,示意靜竹將小菜取了出來擺好,我走到他身側將他按坐在椅上,輕輕為他按壓在太陽穴位,低聲道:“王爺,夜深了,仔細身子。”
靜竹擺好小菜與酒水後便福了一福,退了出去。拓跋朔眼見再無他人,伸手便將我撈入懷中按坐在膝頭上,雙手牢牢抱住我的腰肢,笑道:“自己吃過了麼?怎地還沒有休息?”
我抿了抿唇,吃吃笑道:“臣妾幼時讀書,便知不獨食其食,不獨寢其寢……”
我話音未落,他便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胳膊用力一緊,直勒得我哎喲一聲。“反了你,敢在我麵前說這些歪話了。”他笑罵道。逗弄了一陣,又鬧著我將那小菜一一喂著他吃了,喝了酒,這才心滿意足得捏了我的手掌把玩著,有一下沒一下地看著麵前的行軍圖。我見他忙於正事,便想著起身回去了,未料他卻拉住我道:“不忙回去,來,你也看看。”
我聽他如是一說,忙推脫道:“時辰不早,臣妾還得去瞧瞧惇兒呢,這便告退了。”
他一把扯住我,將麵前的行軍圖望我麵前一推,“不許走。看看這裏。”
我見他說得認真,隻得俯下身子向著他手指的位置望去。“圖們江?”
他點點頭,嘴角似噙著一絲笑意望我。“拓跋安殘部目下便龜縮在丸都城中。還有……漠歌。”
自見了拓跋朔後我一直避而不談漠歌的事,然而,卻終究還是不能避免。我微微一頓,瞬即笑道:“軍中之事,臣妾實在茫然。”
他一手圈住我,一手指尖在那圖上一點輾轉撚著,突然側首望我:“我要拿下他們隻是時日的問題,隻是天下初定,我也不願多動刀兵。”
我聽出他話中的意思,也明白他的隱憂。目光自那圖紙上緩緩掠過,那圖們江一條朱線在我眼中幾番繚繞,我驀地心頭一動。“臣妾嚐聞行兵之勢有三:一曰天,二曰地,三曰人。善將者上知天文,中察人事,下識地理,四海之內,視如室家。因天之時,就地之勢,依人之利,則所向者無敵,所擊者萬全矣。”
他微微一怔,片刻後點點頭,含笑望我。“接著說。”
我沉吟道:“臣妾幼時曾見朝中遣兵士疏通運河,自金陵高淳固城湖起,上連水陽江,下連太湖荊溪,可是在疏通過程中因漕運總督判斷失誤造成堤壩傾塌,沿岸一帶的村落竟遭水淹。”
“宓兒的意思——”他眸中精光忽閃,“掘溝渠引圖們江水圍城,斷其糧草兵援——倒是最不傷根本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