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年,在公共汽車或地鐵上,青年人給“老弱病殘孕”讓座者逐漸多起來了,我甚欣慰;但是也有“鐵哥們”硬是雷打不動。有一次在地鐵2號線,一位挺著大肚子的女士上車,站都有點站不穩。我旁邊一位五大三粗的青年搶先在標有“老弱病殘孕”的位子坐下,然後閉眼打瞌睡。我實在看不下去,隻好站起來;這時對麵一位中年婦女急忙起來把孕婦扶過去。
禮儀之邦的人不講禮儀,不講禮貌,甚至不講起碼的道德,夠有諷刺意味兒的。
來美國這些天,感觸之一是這裏的人在禮貌、禮儀等方麵,似乎做得比我們“禮儀之邦”還要好。
有人可能會說:人家西方人自己都說“人與人之間是狼”。這話本是十七世紀英國哲學家霍布斯在談到人的自然狀態時打的一個比喻。後來有人認為人的本性即是如此。
這是誤解。
人有時的確曾經像狼那樣廝殺;但那違反了人的本性,特別是違反了文明人的本性。人並不總是如此,也不應該如此。須知,文化,文明,將使人學會愛,學會友好相處。
如果人與人是狼,那將是一個非常可怕的世界,沒有人敢於居住。我在這裏,一個典型西方國家的擁有五六萬人口的城市,沒有看見“狼”,倒是看見了不少“羊”--我的意思是說,就我所接觸到的情況而言,人與人並不像“狼”那樣凶狠,倒是像“羊”那樣友善、那樣講禮貌。我走在大街上,本來素不相識的人,隻要目光碰到,也都客氣地道聲“哈嘍”或“嗨”,微笑點頭。而且一般情況下,都是對方搶先做出表示,我隨即回應,因為我還沒有完全適應他們的這種問候方式。在公眾場合,我時常看見兩個人不小心碰了一下,雙方立即說聲“對不起”;有人由於生理原因打個噴嚏,他會趕緊用自己的胳膊擋一下,隨口而出“Sorry”。那次在“先驅”購物中心兒童樂園,一個小男孩差一點撞著璱瑪,男孩的媽媽馬上站起來道歉,一連說了幾個“Sorry”。在超市購物,大都是女兒選取物品,我推車,倘若我的購物車與別人相遇,都是互相麵帶微笑,很禮貌地避讓。
禮貌、禮儀,是一種文化素質,大概需要從小培養和訓練。在女兒家,四歲的小璱瑪需要什麼東西,總要先說“請幫我……”;如果你幫她拿一支畫畫的蠟筆,她會隨口說聲“謝謝”。妻子給八歲的洲洲出算術題,並教他如何用簡便方法解題,末了洲洲總會說聲“謝謝奶奶”;即使我同洲洲一起下一盤象棋或踢一會兒足球,洲洲也會說“謝謝爺爺陪我玩”。晚上臨睡前,洲洲總忘不了來說“晚安”。女兒也叫璱瑪學著用中文向爺爺奶奶道“晚安”。女兒女婿還特別注意教孩子學會道歉。那還是五年前我們第一次來探親,一天,當時三歲多的洲洲說了一句不禮貌的話,女婿一定要他向爺爺奶奶道歉。三歲,懂什麼,可能他自己還不知道所說的話是不禮貌呢。但是,女婿堅持他要向爺爺奶奶說聲“對不起”。最後孩子哭著說了這三個字,女婿撫摸著洲洲的背,吻他的小臉蛋兒。
在這裏,人們最常說、使用次數最頻繁的大概就是“請”、“謝謝”、“對不起”等用語了。即使對違規或犯了法的人,也尊稱“先生”或“女士”,並離不了“請”字;說到極端,對判了死刑的人,最後也要“請”他上斷頭台。有人說,這不是虛偽嗎。不。這與虛偽風馬牛不相及。這是對基本人權的敬畏和尊重。判他死刑,如果按法律他罪有應得,那是尊重人權;說“請”他上斷頭台,那是讓他有尊嚴的死去,也是尊重人權。
必須學會尊重基本人權。
(2010年7月8日)
空軍學院
空軍學院是美國唯一的一所高等空軍學校,座落在科羅拉多州中部一個山坳裏,四麵為群山環抱,山上鬱鬱蔥蔥,長滿鬆及我叫不出名兒的其他樹木,環境優雅。妻子說,他們特會選地方,真美!小路旁,還有一種類似無花果的樹叢,但葉子略小。妻子大膽猜測:那應該是野生無花果。
沒有想到美國的軍事院校也作為一個旅遊點對外開放。它沒有大門和院牆,我們的汽車過空軍學院入口處時,作了例行檢查,但隻是驗了女婿的駕車執照,並打開後備箱掃了幾眼,即放行。車行不遠,忽然見一龐然大物矗立眼前,小外孫居然認得:B52轟炸機。
早聞其名,未睹其物--也沒有機會睹。我目測,它的機身長度和翅展寬度大約總有三四十米,機高十數米。機身前麵的文字介紹說,它在1955-1983年間服役,飛行了15000小時。這是世界聞名的王牌兒轟炸機,一種可怕的殺人毀物、吞噬生命的巨物,一提其名,即使沒有見過其真容,也幾乎無人不曉。文革中,林彪在571計劃中,曾屢屢把毛澤東稱為B52,幾乎成為毛的代號。越戰時,這架B52曾打下過蘇聯“MIG”戰鬥機。這是美國人或美國空軍作為自己的光榮曆史向世人炫耀。或許在軍事上,它的確有可炫耀之處,因為轟炸機打下戰鬥機,在有飛行器物以來的軍事史上,確實少見,或絕無僅有。但是,軍事同時也必然是一種政治行為。在政治上,對於越戰也許人們會作另外的評價,因為美國人自己就曾說過,它是在一個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打的一場錯誤的戰爭。讓美國人自己去評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