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匆匆流逝,但記憶永遠是凝固的。
現在河村壽司屋的店麵規模已擴大了兩倍,藝滿出師的河村隆與寶刀未老的河村父親共同操持,依然有忙不過來的險狀。所幸從國一開始就對亞久津仁無比崇拜的壇太一在沒能進入目標的大學後,選擇到壽司屋來當一名小小學徒,雖天資有限但勝在誠懇勤奮,十分可靠。
常來常往的客人跟河村父親打趣:“老板啊,照這樣下去,再過幾年就成連鎖大酒店的董事長啦,走在街上我們都不敢打招呼了呢。”
河村父親的大笑依舊憨厚而爽朗:“那是孩子們的事情了,我這個老頭子還是守著老鋪子比較安心。一天不親手捏幾個壽司,總覺得渾身不對勁啊。”
客人也笑:“老板啊,你真是勞碌命呢!這樣也好,我們可就有口福了——隔幾天不吃上三兩碟老板的壽司,也覺得渾身不對勁啊。”
於是滿店裏都是豪爽的笑聲,燦爛如金色的陽光。
河村隆則會撓著後腦勺,不好意思地跟著笑,訕訕地搭腔:“那個——大叔您說得太誇張啦——我們沒想那麼多啦——”
客人大力拍著他的肩:“好啦,好啦,再過得幾年你就不是這樣的想法啦,年輕人嘛,都有衝勁的。”
河村隆還是摸著後腦勺,咧著嘴笑,目光停留在牆上一幀鑲在鏡框裏的照片上。
藍白的青學正選運動服,意氣風發的少年時代。
思緒裏不免滲入了那些一直被小心翼翼珍藏在心底的回憶,笑容也越發的憨厚。
很輕很輕地嘟囔:“怎麼會變呢?不會變的啊——”
的確,在河村隆的頭腦裏,不管外麵的世界如何變化,他的時間一直定格在十五歲那年的夏天,從未更改。
怎麼會變呢?河村隆凝視著照片,這麼多年過去了,大石還是絮絮叨叨地擔任英二的專職保姆;乾依然熱衷於鼓搗他那慘絕人寰的蔬菜汁,哄騙麵惡心善的海堂做他的實驗體;桃城和越前這一對大胃王依舊在打打鬧鬧中吃遍天下——
至於那個多年的鄰居和玩伴亞久津仁,還是狀況不斷,讓優紀和別人擔心不已。
亞久津和河村隆、壇太一,都是恰巧相反的類型,他天資聰穎、身體素質絕佳,任何運動皆十分擅長。然而脾氣暴躁,伴爺費盡心思推薦了好幾次,他都能在半年內跟或是教練或者隊友或者讚助商鬧翻,被恭送回來繼續混日子。
幾乎被所有運動隊拒絕後,亞久津甚至混進了本地的黑幫,同樣短短時間內就成了小有名氣的頭目。
縱使單獨在外居住,這種消息也不可能瞞得過關心兒子的母親,被亞久津身上的刀傷和槍傷嚇著的優紀說服不了兒子,隻得憂心忡忡地來找河村哭訴。
河村隆反複掙紮了若幹天,終於還是硬著頭皮,去找了從年前起就沒再會麵的舊鄰。
結果——跟以往兩人間許許多多次的矛盾糾紛完全一樣,亞久津答應退出黑幫,附帶著河村隆各種意義上的割地賠款。
不過——也好啦,至少亞久津之後總算不再打打殺殺地混在刀尖上。他多年零零碎碎的所得都交給了優紀,現在拿出來,加上河村家的積蓄,擴張了壽司屋的店麵。
河村在跟舊搭檔電話聊天的時候不經意地提了幾次亞久津遊手好閑的現狀。過得一陣子就見龍崎老師與伴爺相約到壽司屋來喝酒,龍崎老師那個趾高氣揚啊,大有多年冤仇一朝得報的感覺。
然後亞久津就找到了工作。其實也不算什麼工作,就是在附近的跆拳道道場、網球俱樂部、棋牌店之類的碰上有人來踢館或者出千、老板又搞不定的時候,就通知亞久津出麵去教訓一下那些混混。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不必使用暴力。平時亞久津就在河村特地留給他的小包廂裏睡覺,手機一響就從旁邊的後門出去,跨上機車一路風馳電掣。收入不大穩定,但慢慢地也有了點名氣。
河村隆一邊回憶,一邊擺著外賣食盒的壽司,手法老到,顯得駕輕就熟。忽然一個瘦高的人影投在食盒上,河村抬頭一看,笑了。
不假思索地招呼:“鰻魚茶、鯡魚壽司兩份、芥末壽司,沒錯吧?抱歉哪,你先坐會,我馬上拿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