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他?我的親弟!”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當即驚得目瞪口呆,是的,我的確懷疑過許許多多的人,但做夢也沒有想到會是老四治家幹的。
“不錯,千真萬確是你老弟幹的。”
“怎麼會是他呢?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治家為什麼要放火我不知道,但總歸是他,這是錯不了的。不過他沒有親自出馬,也就是說,放火那天晚上他並沒有來你的店子,是他指使別人幹的。”王顯林一五一十地告訴我道,“他先是去找黑皮,黑皮不幹,因為我剛警告過他,現在又要他去放火,他還想不想活命呀?李治家找過黑皮,無論出多少錢,黑皮堅決不幹,擔心黑皮透露風聲,治家還是塞了五十塊錢堵他的口。後來,治家就找了潑皮甲狗。甲狗見錢眼看,就滿口答應幹了。你老弟治家雖然沒來親自放火,但他是幕後指揮者,真正的放火人,是他買了汽油,又出錢請人,就這麼回事。”
原來放火人是我的親弟李治家,是他?真的是他!我的心底湧起一股從未有過的淒涼,隻覺得自己像坐在一個冰窟窿中,從頭到腳、從外到裏、從皮肉到骨髓,全都涼透了、冷透了。
王顯林是什麼時候走的,我已記不清了。隻記得他走時我說過一句話,我說這事兒你就不要往外傳了,到此為止,你知我知就行了。
他說:“我當然不會外傳,俺這點板眼還是曉得的,你們兄弟間的事麼,我瞎摻和幹嘛,俺隻是告訴你一聲,搞條煙抽就是了。”
我寂寂地枯坐屋中,好些年沒有流過的眼淚像小溪般嘩嘩地流過臉頰。我半點也不想掩飾不想阻止,隻是讓它一個勁地痛痛快快地往下流,直到流幹流完,流不出來為止。
外人再怎樣對我如何如何,我都能忍受挺住,可幹這事的卻是自己的親人,最親最親的弟弟啊!外人曾經傳言要砸我的店子,而李治家卻放火燒了我的店子,這可是別人想也想不到的毒辣呀!
他為什麼要這樣做?自然是臉麵不好受。我跟黃秀連的事,他來勸了,可不管用,我仍繼續跟秀蓮明裏暗裏來來往往。這回美容店的事,他連勸也不來勸了,索性一把火將它燒個精光,一了百了。他上次來勸我是爹媽的意思,這回呢?這回即使爹媽不知道,是老四一人自作主張,可店子燒後,他們不僅不同情我安慰我,還連連說出幾聲活該,令我更加傷心不已。同是一家人,老三治文支持我,父母反對我,老四治家縱火焚燒我……
唉,算了,算了,不想這些了,越想越傷感,想得多了,我都覺得活不下去了。可我還活著,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幹什麼?不知道。不知道也要活。你說瞎子活著幹啥?他也舍不得過“奈何橋”呢,駝子總比瞎子要強一大截吧。
我自己安慰自己,調整自己,剛剛緩過一口氣來,沒想到新的打擊又籠罩在我的頭上了。
唉,老天爺總是喜歡捉弄人,運氣來了好事全湊一塊兒,要是背時倒黴呀,真是屋漏偏遭連陰雨,喝涼水也塞牙。接踵而來的打擊壓在我身上,弄得我的背駝得更厲害了。
事情是這樣的,附近一個叫肖家嘴的村子,離咱們李家坪村大約十裏,肖家嘴村的一個農民養了一條大狼狗,半月前,那條狼狗不知怎的突然瘋了,它咬傷主人,逃出屋子,像個幽靈般在四鄰八鄉到處遊逛。這條瘋了的狼狗跑到哪裏,就咬人咬狗。人咬了如果不打預防針,就要染上狂犬病,治也治不好。那家主人被咬受傷,當時不知道狼狗瘋了,也就沒有在意,不到三天,就發病了,發起病來也像一條瘋狗,發出汪汪汪的叫聲,伸出雙手四處抓扒,連自家的親人一個也認不出來了。送到醫院救治,醫生說晚了,狂犬病有一個潛伏期,短的馬上就發,長則可達半年、一年甚至幾年,但隻要一發病,就診不好了。這樣的,人們才知道那條狼狗瘋了。大家全都防著狼狗,所以被咬的人較少,一旦咬傷,則趕緊上醫院打預防針。而狗與狗之間就難防了,瘋了的狼狗咬傷其他狗,其他狗就會染上狂犬病。這些新的瘋狗防不勝防,它們會咬另外沒瘋的狗,還會咬主人或其他百姓。如此一來,將造成數不清的瘋狗與狂犬病人。人們聞狗色變,見狗就怕。瘋狗事件驚動了上級領導,紅頭批文下達嚴厲指示,各村在村支書的掛牌督辦下,由治保主任具體負責,逢狗就打,將各村各組的大狗小狗、黃狗花狗、公狗母狗全部打殺,堅決消除一切狂犬病隱患。為杜絕漏洞,組長與村幹部、村幹部與鎮領導一級級地簽定打狗承包協定書,堅決消滅轄區內的所有家狗野狗、好狗瘋狗。
命令一旦下達,黃狗麗麗就在劫難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