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鷹不僅勇猛,也實在是太狡猾了!”李兵厚總結教訓說,“他受了傷,故意扭動身子不讓我瞄準。因此,第二槍根本就沒有打中。它擔心槍彈繼續射來,就偽裝著受了要命的重傷往下落,麻痹我們獵人。其實,它一邊往下落,一邊暗暗鼓勁,調整自己。然後不顧傷口痛裂,拚出全身力氣,突然遠走高飛,弄得我手忙腳亂……唉!這家夥,比狐狸還要狡猾……”
其實,將狡猾換一種說法,就是聰明。正因為老鷹那次急中生智的脫離危險,使我對它留了深刻而難忘的印象。後來,每當我躺在草地望天,瞧著它那無拘無束飛來飛去的矯健身影,心中湧起的就不僅僅是印象深刻了,還有佩服與羨慕。慢慢地,我就恨不得自己立時變成一隻雄鷹。是啊,要是我能夠像雄鷹那樣外形美麗、內心聰明、本領高強、自由自在,那該有多好啊!
我不住地琢磨雄鷹,就有了一種歌唱的感覺。一天,一隻雄鷹又打我眼前掠過,我不由得從草地上一躍而起,突然伸開雙臂,扯著五音不全的嗓子盡情地吼道:“雄鷹展翅衝雲霄,飛在好高好高的藍天上--”
空穀傳音,遙遠的山嶺傳來一陣陣“天上”、‘“天上--”的回聲,像波濤般湧動著連綿不絕。
我不知怎麼就想出了這兩句歌詞,後來分析,第一句是借用的“革命鬥誌衝雲霄”,第二句呢,簡直就是大白話。有了開頭兩句,我不禁興味盎然,就想著一定要將這首讚頌老鷹的歌詞寫完才像話。我絞盡腦汁地想呀想,畢竟隻讀了那麼幾年書,才識有限,挖空心思,我的腦袋都快想破了,才結結巴巴地往下又湊了一句。
第三句是我內心的真實想法--“我想變成一隻雄鷹,”;變成雄鷹幹什麼呢?於是,第四句也就自自然然地蹦出來了--“自由自在地飛呀飛”;除了“飛呀飛”之外還想幹些什麼呢?想了幾天,實在是想不出來,那就還是繼續飛吧,這樣地就有了第五句--“飛向老遠老遠的好地方”……
湊成這麼幾句詞兒,我一邊野腔野調地唱呀唱,一邊手舞足蹈地樂呀樂。
通人性的老牛旺旺吃飽青草,不用我呼喚,更不用尋找,總是自個兒地甩著尾巴回到我身邊。也不打攪我,就那麼默默地躺地一旁,不時地噴著響鼻。
一天的光陰耗得差不多了,我就來到老牛身邊,喊一聲“起”,它便站起身來,對我低下腦袋。我扶著牛脖子站上牛角,旺旺頭一抬,我就勢爬上牛背,在陣陣清爽的山風中,緩緩走回村莊。
我對讚美雄鷹的幾句歌詞相當滿意,不管怎麼說,我的幾年小學算是沒有白讀呀。晚上,我找出丟在旮旯的筆紙,回憶著一字一句地寫了下來。寫完後,又搖頭晃腦地念了好幾遍,自我感覺好得無以複加。
過了幾天,我抽空跑到學校去找樊老師。這是我下學後第一次回校,一進校門,鼻子就酸得不行,費了好大的勁兒忍著,才沒讓淚水吧嗒吧嗒往下掉。
我找到樊老師,他一見是我,愣了一下,趕緊叫道:“呀,是李治國呀,今日有空上學校來噠,難得,真是難得。其實呀,你休學我蠻惋惜的,你是一塊讀書的料哇,隻要一個勁地讀下去,肯定會有出息的呀,可是……可是……唉,隻怪我人微言輕,愛莫能助呀……不說這些了,它們都成過去了,無法挽回了,你今天來學校找我肯定有什麼事吧?”
“是……有事兒……”我嘴唇囁嚅著,就往褲子口袋裏麵掏,掏出一張從算術本上撕下來的白紙,遞給樊老師道,“寫了幾句破東西,想請您幫我修改修改……”
“下學了還堅持學習,好,有誌氣!”樊老師隨口表揚著打開折成正方形的紙張,戴上眼鏡看了一會繼續道,“嗯,像歌詞,還是那麼回事,看來我跟你的名字沒有白取,李治國,你誌向遠大得很呀,要是……咳,我該怎麼說呢,要是你……還長得周正一些,將來可了不得呀!隻是……隻是……可惜了一塊讀書的好材料……”
樊老師說得閃閃爍爍,我聽得疑疑惑惑。材料不材料的我已無所謂,關鍵是他對歌詞會怎樣評價呢?我現在看重的隻有這一點了。
看著看著,樊老師將那張紙往辦公桌上一放道:“李治國呀,我這會兒還有課,你寫的東西就先擱我這兒吧,不錯,有基礎,我想把它寄給在縣文化館工作的我的一位同學,他是專門作曲的,爭取能跟你譜一首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