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3 / 3)

當然,感情的建立得有一個過程,我與旺旺之間,也如梁山泊的英雄好漢--不打不相識。

剛開始放養旺旺,它似乎對我有著一股嚴重的抵觸情緒。分析原因,一是它長期歸劉老漢放養,我才接手,比較陌生;其二,看我年輕,又長得勾腰駝背的,不放在眼裏;三呢,牛跟人一樣,上了年紀,資曆一高,免不了倚老倚賣,甚至動不動就要發點上不得桌麵的脾氣,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一心一意地想著要放好老牯牛,對它那可以理解的抵觸情緒,除了隱忍外,就是遷就。沒想到它得寸進尺,在邪路上越滑越遠,令我忍無可忍。

那天傍晚,旺旺吃飽了肚子,我牽著它到堰塘邊去飲水。它低下頭來喝了兩口,索性將腦袋埋入水中長飲,牛頭兩邊不禁冒出一串串咕嚕咕嚕的水泡來。喝過一氣,它抬起頭,噴著牛鼻,回頭望了我一眼。我以為它已經喝飽喝足,就扯動牛繩,想將它扯離堰塘,在天黑前趕回生產隊的牛圈。

扯一下不動,又扯第二下,旺旺還是不動。待我扯第三下時,它不僅不動,反而將頭一擺,身子往前一躍,滾進堰塘的池水之中。我猝不及防,隨著緊攥的牛繩一下子栽入堰塘。兩口池水嗆得我眼前金星直冒,要是再嗆幾口,我想今天肯定得完蛋。

一旦明白危險的處境,便趕緊尋找自我解救之策,我踢蹬雙腳一個勁地掙紮著,總感到一股強大的力量將我拉向堰塘中心。我終於弄清了,這是老牯牛與那根攥著的韁繩在作怪,它想遊向堰塘中心痛快地戲水,而我則想將它拉回岸邊。兩相堅持,吃虧的肯定是我。我的一條小命雖然不怎麼值錢,但想想就這樣葬送在老牛之手,實在有點於心不甘。於是,在一片手足無措的掙紮與忙亂中,我找準症結所在,果斷地鬆開了纏在右手手腕上的牛繩。

牛繩一鬆開,我就從深深的池水中從浮了上來。幸而我跟李老大學過遊泳,會幾下狗刨式,不然的話,可真要成為老牯牛的犧牲品了。我雙手在水麵一陣亂扒,拚命向池塘邊遊去。

我狼狽不堪地拖著濕漉漉的身子爬上堰岸,翻著白眼喘了一會粗氣,才從驚嚇中恢複正常。

一旦恢複正常,我就氣得肝火直冒,這老牯牛今天也太不像話太做過分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得好好地教訓教訓它才是!它今天可以不顧一切地將我拉入堰塘,明天說不定就會用牛角向我示威了,而後天呢?後天我實在無法想像。長此以往,真是牛將不牛,人將不人,國將不國,天下會亂套了。

不以規矩無以成方圓,得讓老牯牛嚐嚐無產階級專政的鐵拳,讓它知道我這個小駝子的厲害,從此老老實實服服帖帖,再也不敢亂動亂來胡作非為才是!

我圍著堰塘跑了一圈又一圈,想將老牯牛趕上岸來。可它半點也不買賬,跟我捉迷藏似的四處躲避。我肚皮氣得鼓脹鼓脹的,又不敢下水捉拿,隻好聽憑它得意洋洋地昂著個腦袋,愜意地在水中遊來遊去。

我圍著堰塘跑得大汗淋漓,全身流淌的汗水與濕透衣衫的池水內外夾攻,弄得我比落湯雞還要落湯雞。跑著趕著,突然雙腿一軟,我立時癱坐在地,半點力氣也沒有了。

這時,夜幕撒網似地開始從頭上降臨,周圍變得一片朦朧模糊。老牛在水中“老夫聊發少年狂”地遊過一陣,大概覺得鬧夠了玩夠了,這才主動爬上岸來。

老牯牛剛剛上岸,趁它立足未穩,我像一個充足氣的皮球,從地上一躍而起,撲上前去抓住韁繩,將它使勁地拉往一棵歪脖大柳樹下,牢牢地係在上麵。

然後,我跑回牛圈,找出一把清理垃圾的鐵鍬,張牙舞爪地揮動著,對準老牛的腦袋、身子、大腿一氣胡砍。一邊砍,一邊大聲叫罵不止。

老牛受到前所未有的打擊,變得狂躁不安,它四肢跳躍著,腦袋擺動著,全身掙紮著,可那根粗粗的韁繩一頭栓著它的鼻子,一頭係在粗壯的柳樹上,無論它怎樣努力,都無法逃避我一下接一下的狠命打擊。

牛不會說話,不會叫嚷,隻知默默地忍受。它噴著響鼻,徒勞無益地掙紮了一陣,索性躺在地上,任我擊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