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嫣頹然坐在地上,眼睜睜看著大門無情的關上,隔絕外麵的世界,也隔絕他們倆,使他們間的距離越來越遠。韓嫣抽出劉徹送他的匕首,一把隻有華麗裝飾毫無用處的小刀,也許從那時起就已經暗示今天的一切了,也許你隻希望拔掉我的翅膀,關在籠中做個隻對你笑隻和你說話的金絲鳥,而不是讓我幫你,以前的一切都是騙人的,自欺欺人,真可笑,韓嫣抱膝縮成一團,透過窗戶投射進來的日光灑在他身上,那層光暈揚起的不是風華而是悲傷,籠罩著孤獨和悲傷。
劉徹一個人坐著喝悶酒,心裏又酸又澀,小嫣為什麼就不理解自己呢?董偃的事就像巨石投入他的心湖,漾起陣陣漣漪。東方朔的上柬讓劉徹心慌,董偃他無所謂,但是如果朝臣的利劍是對向小嫣呢?他該怎麼辦?讓小嫣走?問過自己千次萬次都隻有一個答案——不可能!所以他隻能這麼做,為了保護小嫣,不用去麵對那些人的刁難,為什麼小嫣不滿意呢?
陪坐在一旁的衛子夫見他越喝越多,一時心急,按著劉徹的手,劉徹瞥了她一眼,她連忙收回手,低下頭溫柔的勸道,“臣妾越矩了,但是酒喝多了傷身。”
劉徹異常聽話,真的不喝了,可還是愁眉不展,心緒煩悶。衛子夫大著膽子問,“皇上是因為韓大人的事苦惱嗎?”劉徹沉默地點點頭。
衛子夫安慰道,“總有一天,韓大人會理解皇上的用心的。現在需要的大概是時間吧,以韓大人的性格可能真會鬧一鬧,但久了還是能體諒皇上的苦心的。皇上也別多和他慪氣了。”
劉徹詫異道,“朕以為你會跟後宮裏其他女子一樣,巴不得朕討厭他冷落他呢。”
“皇上對韓大人的情,臣妾看得明明白白,又怎麼敢有此妄想?再說臣妾隻希望皇上好。”衛子夫的聲音溫柔似水,撥動劉徹的心弦,摟著她的細腰道,“朕就是喜歡你的柔情和善解人意。”唉…如果小嫣能有衛子夫半分的溫柔,也不至於這麼讓人頭痛了。
建元五年,太皇太後薨,這代表竇氏一族的失勢,隨後劉徹就以治喪不力的罪名撤了當初太皇太後任免的丞相許昌丞,禦史大夫莊青翟的職。任武安侯田蚡為相,韓安國為禦史大夫。信奉黃老的太皇太後這座大樹一倒,崇尚儒學的劉徹改製就能暢通無阻。
朝堂上的風雲變幻與一直被關在未央宮的韓嫣無關,他每天的時間就是看朝起夕落,待春去秋來,再沒有白馬金丸,恣意張揚的日子,就像一塊大石頭永遠不變的呆在一個地方,慢慢的被青苔覆蓋,就算是世界上最閃亮的寶石也會失去它的光彩,他也是如此,輕狂的白衣少年已不再。
韓嫣有時會想,宮外那些喜愛逐金丸的孩子會不會因為沒有金子可得而哀惋痛惜?會想長安的街道是不是依然熱鬧繁華?長安的郊外是不是藍天依舊,青山巍峨,綠草如蔭。
然後,然後他就什麼都想不起了,或者說不是想不起,而是不知道,那些從未存在過的經曆,又何來記憶?
他不知道的很多,不知道長安以外的世界。不知外麵的世界多大,多廣。
自己年少的記憶全部都凝固在宮裏,冷冷冰冰,條條框框,一成不變,以後呢?會不會一生都禁錮在此?
那個唯一讓他的人生豐富多彩起來的人現在又奪去了他世界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