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蘭搖頭:“我想我已經知道了很多他小時候的事,但還沒有找到任何殘害女性的理由!”
“你是真不明白還是不願去相信?你真的看不出來,他每每在得到女孩子青睞的時候就要露出醜惡麵目,是在把她們從身邊趕走!他知道自己骨子裏隨時會發出來的惡,會傷害這些女孩子!懂事的,像我,就走了,遠遠地、暗暗地念著他;不懂事的、倔強的,像那個女老總、以前那個自殺的女孩子,她們要硬來,結果就是受傷!你喜歡研究犯罪的,倒是仔細想想,聽說過哪一個像米治文那樣永遠‘不遂’的強奸犯嗎?這樣的人,會成為十幾起成功綁架凶殺案的罪魁禍首嗎?”
那蘭一時說不出話來。
她說的不無道理。
或許,四姨真的是唯一從米治文作惡根源來看待一切的人。
“你是說,血巾斷指案,不可能是米治文做的?”那蘭輕聲問,明知答案,“但他是怎麼知道那些屍骨的埋藏點?”
四姨說:“當然是別人告訴他的,比如在江城坊監獄裏。監獄是改造人的地方,有時候也是害人的地方。”
那蘭搖頭:“江城坊是重刑犯監獄,進去的很少有人能出來,近兩年釋放的,早都被排除了作案的嫌疑。米治文為什麼說血巾斷指案還會繼續發生?”
“了解他,理解他,同情他,並不代表相信他說的每句話。”
“四姨!”兩人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驚叫。
楚懷山大概在護士辦公室等不及了,自己闖進了病房,但似乎搖搖欲墜。
四姨憤怒地盯了那蘭一眼,衝上去扶住了楚懷山:“大山!你這孩子!”她再次回頭怒視那蘭:“你難道不知道大山的情況?你為什麼要這麼晚帶他出來?從你第一次上門來我就知道你會毀了大山!你是那種為了達到自己目的,不在乎犧牲別人的人!”
楚懷山呼吸有些急促:“是我自己,要來的,和她無關!”
那蘭說:“前幾天跟蹤我的,是你!我兩次昏倒、遇險,都是你在後麵看見了,告訴了楚懷山!你甚至在清安江邊我暈倒後挪動了我的身體,讓我頭朝下、腳朝上,幫助血液往大腦回流!你是護士,所以有這方麵的經驗!”
四姨說:“你不用謝了!這習慣養成,還是要歸功於你那次把大山帶到江大去。你知道嗎?多少年了,那是第一次大山離開我,跟著別人出門!”她看了一眼楚懷山,楚懷山臉色慘白。
類似護犢母愛的占有欲,一種常見的心理扭曲,素來是婆媳關係的殺手鐧,沒想到發生在這樣的背景下。
那蘭努力讓自己心情緩和下來,柔聲說:“沒有任何人能代替您對楚懷山無微不至的照料,我隻是從專業角度出發,試圖通過鼓勵他外出,少量多次地接觸外界,緩解他對外界環境的恐懼。也許我操之過急,可以慢慢再試。”
“免了吧!”四姨擺手不止,“不要有‘再試’了,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是你自作多情,大山不見得想要打破他習慣安穩的生活,接觸外界?”
那蘭再次無語。
“四姨!”楚懷山語氣裏的不慍之情明顯,“你這樣說,不好。”
楚懷山最“言重”的話,大概也超不過“不好”了。
四姨睜大了雙眼看著楚懷山,仿佛不敢相信他說出那樣的話來:“你……你怎麼能對我這樣說話?你難道真的翅膀硬了?你難道認為自己真的能離開我們的小樓,真的能離開我?”
楚懷山負氣道:“為什麼?不能!”忽然轉身大步離開了病房。
那蘭還是第一次意識到,楚懷山人高腿長,走起來原來可以很快。
本以為四姨會立刻追上,拽住一時衝動任性的楚懷山,孰料她隻是再次轉向那蘭:“你看到沒有?這樣的後果是你想要的嗎?”
那蘭說:“這樣未必是最差的結果。”
四姨看一眼病床上的米治文,長歎一聲,恨恨地走出病房,那蘭猶豫了一下,也看了眼米治文,無聲無息和鄰床病人的命運似乎差不太多,暗歎:至少他還有個紅顏知己。然後也匆匆下樓。
到病房大樓門口時,那蘭的心一陣抽緊:一個保安和幾名護士不顧小雨紛落,正圍成一圈,看著地上的什麼東西。比她早一班電梯下樓來的四姨已經走到人群前,努力擠了進去,發出一聲驚叫。
那蘭快步趕去,隻見四姨扶起了委頓在地上的楚懷山,呼喊著“大山……大山”,又叫:“你們都站著幹什麼?還不去拿擔架!”
“沒關係的,扶起來走走就好了。”那蘭看見楚懷山的目光望向自己,那目光中充滿著不是恐懼,而是一種渴望,對自由的渴望,於是淡淡地說了這句聽上去“沒心沒肺”的話。